他诧异地发现,那哭声来自人蛹师那里。
小女孩一般地哭泣,伴随着阵阵的血腥气。
宁宿愣了一下,下床向那边走去。
在这副本里,最轻松的是宁宿和凌霄。
接着是现在一点也害怕的血薇。
这两天血薇睡的很安稳。
这一晚上,午夜时分,她听到什么声音,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的床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很高,头正好到她的上铺位置。
血薇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却又在半路停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长发女人。
长发女人转过头看向自己,眼眶里没有眼睛,鼻子被削掉了一半。
血薇恍惚地垂眸,看到她空荡荡的袖子,和空荡荡的裤腿。
她张口对血薇说了两个字,嘴巴里空荡荡的没有舌头,满是血。
因为没有舌头,话说的含糊不清,但血薇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姐姐。
血薇原名不叫血薇,她现在之所以叫血薇,因为她有一个妹妹叫薇薇。
她的妹妹和她同母,但并不知道是不是同父。
她们的妈妈是夜场女郎。
她从小不喜欢她的妈妈,也不喜欢她的妹妹。
她很小就叛逆,早早交男朋友,早早抽烟,一副小太妹的样子。
但她的妹妹不一样,她长相清纯,学习优异。
除了有点跛,一直是别人家的小孩
——如果她们所在的那个地方也能叫做家的话。
她曾在厕所听到有人说。
不知道那个肮脏的家里,是怎么长出薇薇那样纯净的女生的。
她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薇薇总想把两个世界融合。
从小,她就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
家里有男人来了,她歪歪扭扭地跟她走出来,她一回头,六岁的她就会对她弯着眼睛笑。
上学时,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会大声喊她姐姐,在别人震惊的眼神中跑过来,对着她笑。
下课后,她被男人拽住头发,她拎着书包歪歪扭扭把男人打跑,弯眼笑着对她说:“姐姐,我在书包上钉了钉子。”
她会说:“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吧。”
她会说:“姐姐,你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她会说:“姐姐,你带着我一起行啊?”
不管血薇多恶劣,她都是这样。
不管收到多少伤害,她都会笑着再靠过来。
最恶劣的一次,想彻底吓跑她,她在ktv把一个烂男人放到了她所在的小房间里。
她认识ktv老板,每次她妹妹跟来时,老板会让她在那个小房间里写作业。
她走出ktv时特别畅快,可是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
她一路飞奔回去,看到衣衫凌乱,满头鲜血的她正对她笑,她说:“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她总是这样跟着她。
一直跟着她进了这场无限恐怖游戏。
她们进的第一个副本,是一个后宫向恐怖游戏,血腥后宫。
主仆一组,只要有一个人犯了错,其中一个人,就会失去一个五官,或者一只手脚。
仆人死了,主人还能活着,主人死了,仆人也会跟着死。
玩家可自行选择主仆,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没有人选择做仆人。
仆人额外有隐藏身份的能力,有一次换主人的机会。
那时她自动成了后宫主人,却不知道自己的仆人是哪一个。
直到经过推测,最后每一对主仆都明牌。
那时,她才知道就是她的妹妹自动选择成为她的仆人,她才能成为主人。
那时,她的妹妹已经失去了一只腿,和一只手。
她笑着说:“姐姐,你看,我那跛了的脚没了,现在没人知道我是跛子了。”
即便在恐怖游戏中,她还是紧紧跟在她身后。
她和她不一样,她学习好,脑袋聪明,在血腥后宫的宫斗中,她们这两个新人,竟一路走到最后。
只是第一次下本的她,还不知道,在恐怖游戏中,她们的死亡不只来自于鬼皇帝,还有,玩家。
第90章 装鬼
挖掉眼睛,削掉鼻子,割掉舌头,砍断四肢。
这在后宫早已存在,叫做人彘。
血薇曾亲眼看到,她的妹妹被做成人彘,被一个基地第一大社团,银桦社团的人。
那时,她才知道,她妹妹为什么总跟着她,总是要她一起回家。
那样一个家,她想要一个人陪着。
不然,一个人在那样的沼泽里会越陷越深。
她每一个笑,都是在拼命抓住她。
那个淡定聪明强大的女孩,其实心里也会怕,怕她把她扔下,把她一个人扔在肮脏的沼泽里。
妹妹是这样,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也是这样。
她们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彼此身上,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以不同姿态挣扎活着,谁也无法离开谁。
她的妹妹,成了人彘,把她推上了后宫之主的位置。
她的妹妹的死,铸就了她的技能武器。
最后那一刻,她也是这样对她说话的。
她被做成一个人彘,装在一个坛子里,满脸鲜血不见清纯干净的模样,因为舌头被割掉,说话迷糊不清,“姐姐,姐、姐姐,我走不出去了,我、我死了,又凶又笨的你……可怎么办啊?”
那是血薇人生中第一次痛哭。
在那个肮脏的家里,她们不能没有彼此,不然会陷在淤泥里越来越深。
在这个血腥恐怖的世界里,她们也不能没有彼此,不然也会在鲜血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在那个恐怖的异国血腥副本中,第一次进副本的她被妹妹推上后宫之主的位置,得到了全基地闻风丧胆的技能武器,成了人蛹师。
所谓做人蛹,对她来说,就是挖掉人的眼睛,割掉人的鼻子,必要时砍断胳膊和腿,成为保护她的人蛹,虐杀对手的工具。
她越来越喜欢做人蛹,越来越渴望拥有最完美的人蛹,越来越,只能在血腥中寻找到开心。
曾一度,她喜欢的人蛹,全都长着一张清秀的脸。
可他们都不是。
他们不像她,即便满脸血也能笑得干净漂亮。
他们不像她,聪明得第一次下副本,就逼得大社团高层泄愤般把她做成人彘,还能利用自己的死亡设套让他们纷纷违规,并把自己送上高位。
他们不像她,无论被怎么恐吓,被怎么伤害,还是会跟过来对她笑。
全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薇薇。
即便她改名叫血薇。
“姐、姐姐。”她长着空荡荡的唇角,模模糊糊地喊她:“姐姐。”
血薇还记得,当时她的舌头被那两个男玩家割下来时,就扔在自己脚边。
她身体僵硬地动着,似乎是想向她伸出手,可是她已经没手了。
她的一只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被砍掉了,另一只手是被当着她的面被砍掉的。
不管血薇怎么挣扎,怎么哭喊,也阻止不了。
人彘,彘就是猪。
那个全校男生心目中最漂亮的白月光一样的女孩,像猪一样晃动着,“姐姐。”
血薇抱着双膝,在不为人知的黑暗里,眼泪一滴滴地掉落。
“姐姐,你抱一抱我,好吗?”
她的身体还是晃动着,无法靠近她一步,因为她没有双脚。
血薇一直以为她从来没抱过妹妹。
其实,她是抱过她的。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有男人打她妈妈,满口脏话。
她从外面回来,走到那个小房间,捂住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的耳朵,顺势把她抱在怀里。
那时小女孩在她怀里抬头看向她,眼睛干净漂亮,如废水河上一泓月光。
自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拥抱过。
直到她被做成人彘。
她抱着她被塞进去的那个坛子,坐在血泊里,在雨中嚎啕大哭。
“姐、姐,姐姐,抱抱我……”
“每次跟在你后面,我都想你像小时候一样抱抱我,也很想主动上去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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