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谢谢你过来,我们打算去找章耘,你呢?”林蕴问。
“没什么好谢的,你们自己都解决了。”姜眠眠无所谓道:“我也去吧。”
三人站在院门口等了一段时间,在唐宁快要等不住时,一道衣冠楚楚的身影终于出现,邵明缊穿了一套复古浅灰色西装,头发朝后用发蜡固定,有一缕微卷的碎发不太听话地落在额前,镜片上的水珠也擦拭干净,他微微颔首,“久等了。”
唐宁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等了这么久的烦躁好像都降下去了一些,因为精心打扮过的邵明缊确实很帅。
邵明缊踩着锃亮的皮鞋走到了唐宁的面前,像求偶的公孔雀般恨不得全方位多角度冲唐宁展现他的雄性魅力。
他甚至还骚包地喷了香水,浓郁的香水味盖住了其他的气息。
唐宁捂着鼻子,他有点想打喷嚏,好不容易忍下了鼻子上的痒意,唐宁又发现被熏麻了的鼻子根本闻不出邵明缊身上还有没有那股异香。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逛逛?”邵明缊深情款款道:“我听说这镇子上有许愿池,要去看看吗?”
和要在副本艰难求生的玩家不同,邵明缊完完全全是一个游客npc的状态。
林蕴替唐宁回道:“我们现在要去找人,没时间去许愿池。”
“那我也帮你找人。”邵明缊望着唐宁自来熟道。
唐宁点了点头,他们一起朝镇长的家出发,姜眠眠说章耘今天一大早就去找镇长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镇长住的屋子和这个古镇其他的房子没什么不同,黑瓦白墙,外面站着一群人吵吵嚷嚷,有哭声、咒骂声和议论声,有人抬着披着白布的木板,白布底端露出了一双青色的脚。
“顺平!你死的好惨啊!该死的人不是你,是那个章耘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哭得浑身颤抖,她几乎站不稳,是两边的人一左一右架着她,才让她不至于倒下。
唐宁想到之前看群消息时,有玩家说一个叫章顺平的npc死了,头埋进了泡脚桶里活活淹死,和罗初雪的死状一样,看样子那就是章顺平的家人在闹了。
“顺平啊!我的儿啊!”那老人哭天抢地:“要不是镇长非要炸桥,非要取消仪式,你又怎么会没了?!”
被她指责埋怨的镇长沉默地站在章顺平的遗体前,任由这个老人指着鼻子一顿痛骂。
“白发人送黑发人,真可怜呐。”“如果不是镇长硬要取消仪式,顺平也不至于没了。”“唉,谁说不是呢?”“......”
一些年轻人看起来并不不认可,但在这种情况下没人随意出声。
“大娘,您节哀,不要哭坏了身子......”镇长试图去安抚那位哭到快要昏厥的老人,老人抓住了镇长的手,“我这个岁数已经活够了!我的命又算得了什么!要取就取走我的命啊!!!”
“大娘,您别说傻话。”镇长面露不忍,那大娘又哀嚎道:“仪式不该取消啊!我儿的命谁来抵啊!谁来抵啊!”
周围那些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村民们忍不住唉声叹气,他们说这是因为河神恶的化身没有受到惩罚,所以河神才纵容了鬼怪在镇子里肆意横行,这群人都将章顺平的死归根在了仪式上,还有人说再不举行仪式,那么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听到了这里,那一直宽慰着老人的镇长忽然吼道:“够了!都说够了没?!”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认为不该取消仪式!顺平死了!我也不想见到这种事情发生!谁都不想!!!”
他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位镇长的眼泪从眼里淌出,“可是仪式举行着,那些因为仪式而死的人又该怎么办?!又有谁还记得我的孩子?!他当年才六岁!他就因为那个破仪式死了!活活被冻死了!!!我也想用我的命去替我孩子的命啊!我也想啊!!!”
他一边吼一边锤着自己的胸口,泪水流满了脸庞,他像承受不住那巨大的痛苦缓缓跪倒在了地上,额头落在了木板的边沿,“大娘,算我求你了,这仪式...就这么废了吧……”
喋喋不休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大娘挣脱了旁边人帮忙搀扶的手,她同样跪倒了下来,与镇长隔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骸,两个人的泪水都倾洒而下。
唐宁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这个世界下起了雨,悲伤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雨,这些伤心人流干了泪,才哭出那一条能将人溺毙的河流。
“咳咳。”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拄着拐杖的老太爷颤巍巍走到了镇长和章大娘面前,他先对章大娘说:“给顺平多烧点纸钱,让他在下面过得好好的,你要是人走了,往后谁给他烧纸?”
章大娘闻言哭得泣不成声。
他又对镇长说:“我知道当年的事,你心里有疙瘩,一直想取消这仪式,可阿忠啊,现在桥塌了,那些东西跑出来了,它们每天都要带走两个人,一男,一女。”
老太爷说出这句话后,现场一片哗然,他们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意识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章顺平的死状这些镇民都有所耳闻,他们其中还有人听说了罗初雪的死法,都是溺死在平日不可能溺死的地方,后颈上都有小孩脚印,如果死一个还是巧合,那么两个人都是这种方式死掉,就让人毛骨悚然,连那些年轻人都面露惧意。
“如果你真的不肯恢复仪式,那就由我去祭河神!”老太爷扶着拐杖振声道。
什么叫祭河神?
唐宁看向林蕴和姜眠眠,大家都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并不了解。
而一些知道什么叫祭河神的npc震惊地看向了老太爷,好像对方要去做什么可怕的事情,镇长更是道:“不行!您不能去——”
老太爷抬起手,横眉竖目道:“除了我,还有谁适合去?!整个镇子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岁数大的,我已经老了,要是我这一条命都换来镇子的平安,那我即使是死也瞑目了!”
说完老太爷也不管周围人的劝阻,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有年轻人问他身边的长辈,“老太爷这是在做什么?”“什么叫祭河神?”
长辈伸手打了一下问话的年轻人,“你们啊!你前段时间还和老太爷顶嘴!他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救整个镇子......”
唐宁他们跟了过去,看到老太爷先是回家取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再背着行囊朝一个方向不断前行。
最终这个老人停在了一个洒满了钱币的池子前,老太爷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香烛、贡品、古钱等一系列零零碎碎的物件,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摆好后,老太爷跪在了池前,他虔诚地做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动作,那嘴巴似乎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是在许愿吗?
唐宁茫然地看向了周围人,林蕴眉头紧锁,姜眠眠同样严肃起了表情,四周年纪大一些的镇民们脸上流露着悲戚,那些年轻的镇民即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被长辈们的情绪所感染。
唯独一个人的神情是例外的。
邵明缊站在唐宁的身旁,他的个子很高,高到面无表情时简简单单垂着眼,就像神灵在俯视着众生。
那镜片后的黑眸格外冰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不论是看着章顺平的家人在撕心裂肺的哭丧,还是看着镇长揭开了陈年旧疤,那双黑眸都如古井般平澜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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