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深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份爱心午餐,正拿到桌边想瞧瞧是哪位仁兄送来的,结果一坐下居然坐了空,像是凳子突然被撤走了似的。
糯崽最近总喜欢叼走尹深身边的东西。
尹深一句呵斥都到嘴边了,忽然感觉不太对劲,感官被悉数关闭,眼前漆黑一片,失重感尤其强烈。
他压着恶心想吐的冲动,下意识地伸手捞身边的东西,却摸到了硬邦邦还有些潮湿的土壤。
随即五感恢复,一阵清冽到泛着凉意的松针味儿钻入鼻腔,和他几年前去长白上玩在山顶松林里闻到得味道几乎一模一样——是庞大的松针聚集在一处才反复叠加出的清冽。
然而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脸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材质粗糙,沉甸甸的。尹深抬头去摸,摸到了一块布条样的东西。
“可算找着你嘞!就差你一个,快走吧!”一个粗犷的汉子的声音。
尹深没说话,随即手被人拍了下。
“莫碰!”那人急道:“你这妆还没干呢,师傅说了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行,你再忍忍,喏,拽着这个,我带你回村子。”
尹深手里被塞进来一块布条,他顺从地抓住,这汉子的口音听起来像陕西那边的,他眼前已经脑补出前面带路的是个穿着红开襟头戴白头巾的放羊汉子的模样了。
而他自己,看上去就很像是被放的羊。
“大家都在等我们吗?”尹深试探着问道,幸而他标准的普通话并没有受到怀疑。
“是嘞,大伙儿起了个大早,总算是赶着正午前准备好了,希望一会儿社火节能顺顺利利的,赶紧完事,咱们好赶紧领钞票撤,这村子里啊,我以后算是不想再来了,奇奇怪怪的,村里那位婆婆还严格限制了时间,别的村子早就不看时辰了,就只有这里……”
尹深默不作声地听他絮叨了一路,大致确定了这人肯定第二世界的原住人,怕打草惊蛇,尹深忍住了没有问社火节是个什么玩意儿。
走了不久,渐渐人声便嘈杂了,都是些大气粗犷的口音,男男女女都有,甚至还敲锣打鼓,穿插了骡子的嚎叫声,热闹得很。
他感觉自己被带进了一个院子,脚下不再是软塌塌的土路了。
有个人走过来,在尹深额头上抹了一把,说道:“行了,眼罩摘了吧。”
尹深拒绝了刚才带路那人代他摘的好意,自己慢慢解了眼前的遮挡,还没适应光线,就听见不远处几个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朝他一下子扑了过来。
尹深大惊,退了半步,还是被抱了个结实。
“别动!别动!我的深啊,你咋成这样了,疼不疼啊,我帮你——诶?”
说到最后明显变了个语调。
“签儿?”尹深低声道,终于习惯了阳光,他发现自己只有左眼可用,另一边眼睛上覆盖着什么东西,头顶依旧沉甸甸的。
卓亦签站在他身前,穿着一身上个世界二三十年代灰色的乡土风衣裳,与头顶那一丛黄毛格外不搭调。
尹深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褐色的一身从头到脚,简直像刚偷完人家玉米被狗撵回来似的。
这个世界……表现出了一副经费严重不足的样子。尹深第一件事就是为他们未来几天的伙食而深深担忧。
“你差点吓死我,尹深你这妆也太真了,我刚一进门打眼一瞧还真以为你眼睛里戳着一把剪子!”
卓亦签捂着心口,他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开始晕血了。但随着他看向别处,紧接着又发出了更发自肺腑的一声“卧槽”。
尹深用仅剩一只眼睛打量了四周,尽管早有准备,身上还是出了层冷汗。
院子挺大的,但架不住人多,二十多人再加两头骡子挤挤挨挨,大部分的人脸色蜡黄干瘦,手里忙活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而跟尹深一样站着不敢动的有十来个人。
想必是这次的同伴了。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身上化了很惨烈的妆。说是“妆”都有点过分了。
离尹深最近的一个男人,头顶上插着一把斧头,几乎把他的脸一劈两半,红色的血流了一脸。
而其他人,要么脸挨了一砖头,要么身上挨了一刀,甚至还有个矮小的阿姨,肚皮破开,流出一大截肠子,直接挂在了脖子上,她自己低头玩着一截肠子,因为焦躁而不断地从上面揪“肉块”下来。
“这是恐怖片化妆间吧?”尹深低声说道,随即想起了什么,打量了卓亦签,道:“你咋没化妆?”
“我没妆?怪了怪了,我不会是有什么特殊身份吧……”卓亦签不安地在自己的身上摸着。
尹深想起来上一个世界被怀疑是鬼的滋味,道:“你最好别。等等!你身上这是什么……”
卓亦签随手撩开上衣,露出的肚皮上是一圈一圈的红褐色的伤痕一般的东西。不仅是肚皮,连后背、手臂、脖颈上全是这样的痕迹。
尹深看着有些不适,斟酌着词语说道:“我们每个人的扮相可能都是一种死法,你这个确实比较特殊,凶器没留在你身上,或许是因为……”
“你代表着被碎丨尸。”
盛延扶着自己头上的正在滴血的枪头,走过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尹深,好久不见。”
从他后脑戳入,又从侧脸的位置刺出,倒不是真的,份量没那么重。但他应该是担心枪头碰到别人,才一直用手护着。
尹深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而卓亦签闻言打了个哆嗦,他长这么大就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那两个字产生任何联系,他哭丧着脸说道:“别说了,再说我真要晕血了。”
“你晕血?”盛延好奇地说道:“晕血是一种精神障碍呀,不过还是可以进行干预的,回头出去了可以找我,我帮你联系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谢……谢谢……”卓亦签说道,他此前从未想过这点小事还要看医生。
再说了,医院里啥状况都有,他本来就晕血,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
尹深轻咳一声,给两人介绍道:“盛延,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是个医生。这是卓亦签,我发小。”
“你俩一起来的?”盛延问完,看到两人手上戴的石头,也就全明白了。
而尹深却发现盛延这次没有带同伴进来,不知是不是上一次康城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敲锣了!敲锣了!”
“都准备好了吗!好了的都出院子,咱们社火节要正式开始了!”
一个响亮的嗓音落下,院子里的人纷纷响应,尹深等人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推搡着出了院子。
紧接着入目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类似于广场的地方,有一些村民已经搬着小板凳坐在墙根处等着,小孩子快活地跑着,穿梭在一片卖糖人和糯米糕的手艺人中间。
“血社火,”盛延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据我所知,是陕西的一种民俗,类似于北方过年期间的秧歌和庙会。只不过表现形式非常可怕血腥,像我们——
扮演的是被制服的坏人,所以身上带着各种砍伤的印记,这也是为了祈祷来年没有小人捣乱,古代祈求丰收,现在大多是祈求平安富裕。”
怎么看都是一种重口味的民俗活动。
为了追求某种象征,尹深他们大部分人的双手都被束在背后,其实只是一根轻飘飘的带子,做做样子罢了。
有了这层科普,尹深心里多少有个底,反正不就是游街么,游街怕什么,至少不会真的有性命之忧。
尹深也逐渐看出,他们有一个专业的社火班子,这些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敲锣的敲锣,举旗的举旗,十来个舞刀弄枪的“正面角色”押着他们这些“小人”分散开来,沿着空地的边缘逐渐走成一个环形。
卓亦签十分担忧自己会因为表面上的正常而被单拎出去。所以他干脆撸起了袖子,时不时地撩开上衣,吓唬路过的小朋友。
锣鼓声震耳欲聋,尹深跟卓亦签盛延的距离越拉越远,连对口型都无法完成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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