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股溺爱很快变质了……
他不悦敖凛和使役妖说话,便收回所有使役。他不喜欢敖凛跑出去玩,就设下门禁。他痛恨敖凛有了“朋友”,就灭了别人一族。
现在,他的小火苗要回家了。
奶龙,终究没有在他这里安家。
梼杌已经习以为常,似乎从来不会有好事真正发生在他身上。
奶龙蹲在潭边,只轻轻告诉他:“……我明天就走了。”
梼杌的长发在水潭里飘荡无依。
奶龙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回答,便有些委屈地跑了。
奶龙想,梼杌是他爷爷海龙王的朋友,也是他的大长辈,他交友不慎闯了祸,长辈教训他是应该的。
然而梼杌为他灭了鸾鸟全族,紧接着就呕血三天。
奶龙不想看他这样。
梼杌老爷爷很可怜,不能再麻烦他了。
奶龙躲在小窝里抹眼泪,想着要等自己长大变强一点再来娶长头发的老爷爷。
梼杌却从水潭追出来,湿淋淋的,一把从小窝里拽出奶龙,按在地上冷漠地问:“你哭什么?为什么哭?你害怕是吗?”
奶龙当时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点点头。
梼杌站在原处,看不出喜怒,忽然扒光奶龙的衣服,将他捆在小窝旁。
那一整晚,梼杌呕心沥血,平常需要耗费一个月功夫绘制的护身咒,他追急赶命似的命画好了。
第二天,沸海老龙王来时,他没有力气,就让使役妖出去传话。
“有这道咒,方可护他五百年平安。以后切勿再来了。”
沸海老龙王自然千恩万谢,隔着门槛给梼杌磕了三个响头。
奶龙听到“切勿来了”四个字,投入老龙王怀里打着哽,直掉眼泪珠子。
真的不要他了。
梼杌听到了哭声,手指按在门框上,反复用力几次,始终难以打开那扇门。
他背靠着门,无声地抿紧唇,咽下喉头反上来的腐血。
孽缘,当断则断。和他搅在一起,实在难有善终。
之后,奶龙被霸道的咒力影响,昏睡了整整一个月,醒来时,已经是年初。
南海观音过年来串门,也顺便瞧瞧奶龙。
他拿出一套红色的小衣服。
“有人托我送给孩子的……说是早就做好了,过年穿新衣,平安顺遂。”
观音的祝福,沸海龙族一家当然欢喜收下。
只是晚上龙母对着明珠一看,“这衣服的针脚都歪歪扭扭的,还没我缝的好。”
老龙王却一捋龙须说:“这就是你不懂了,这衣服不在形,在器,是件炼器护甲,能做这么小而精致,肯定耗费人家不少心力。”
龙母便问:“到底是谁送我家崽的?回头也好回礼。”
老龙王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嘱咐她:“别人不说名字,肯定是不需要咱们回礼。收着吧。”
太子终于回家,龙宫的年过得灯火招摇,热闹非凡。
梼杌远远地看着,奶龙被牵在父母手心,小脸被红衫映衬得秀致漂亮,脸上有他不曾见过的放松和自由。
观音在他身旁说:“你放不下,就是劫。放得下,便是缘分过客。”
梼杌垂眸:“这样挺好。”
似乎是放下了。
等他回去,又躲在屋里,独自喝得昏醉。最意识不清的时候,他趴在塌边,迷迷糊糊朝角落的小窝勾手:“……过来。”
棉花扎的窝当然不会动。
他恍惚想起一张垂泪的小脸,可怜兮兮的。他忍不住想去哄,就变成原型,用爪子搓热自己肚子上的绒毛,醉醺醺对小窝说:
“你不是喜欢睡这里吗,给你踩……”
还是没人回他。
“……你今年第一次在家过年,我给你压岁钱……”
他絮絮叨叨的,又去翻红包。早前一个多月就准备好了的,里面放了各种好玩的古钱,稀奇古怪,每一枚都价值连城。
也不知道奶龙喜不喜欢。
不喜欢也得喜欢。
只是奶龙今天闹了脾气,不肯过来陪他。
“出来吧……”梼杌捏着红包变回人形,来到小窝前,像往常那样朝里一掏——
他僵住了五指。
空的……什么也没有。
一瞬间,他酒醒了。
梼杌踉踉跄跄走出屋子,佝偻着腰,踩着厚厚的积雪,爬上山崖。
以前,他深夜发病痛苦不堪时,总会有小小的脚印跟在他身后。他会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幼崽一起走。
他坐在高冷的山崖上,奶龙会依偎着他,传递温度。
“你为什么叫我小火苗啊?”
梼杌喃喃说:“我没有叫你。”
“我听见了,你做梦喊我的。你为什么不承认啊?”
梼杌沉默着,在心底说:承认了,就有弱点了。
“你好别扭……那我给你讲个小火苗的故事吧。”
梼杌说:“你现编的吗?”
“唔,算是吧……从前有一个傻乎乎的旅人,年纪很大了,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大家都很害怕他,唯独小火苗不怕。
“因为小火苗知道,他只是没尝过别人对他好,本性并不坏。
“小火苗找到旅人,告诉他,每个人都有一只小火苗,你也有的,只是来得比较迟。我就是你迟到的小火苗,你现在弯腰把我抱起来,我就可以为你发热啦。”
曾经,他把奶龙抱起来,山崖上凌厉的朔风似乎都瞬间消失不见,奶龙趴在他肩头,歪了歪脑袋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现在,梼杌被风雪所裹,卧倒进一片苍茫冰渣里,鼻尖酸涩。
敖凛来之前,他孑然一身。
敖凛走之后,他已然一无所有。
所幸,他的咒力很强,长不大的奶龙,很快变成了翩翩少年。
*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乎,现在的桃咪再也不傲娇了,他都是直接“嗨,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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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贿赂老婆 你喊声夫君让我爽一下
飞升, 飞的并不是天庭,而是人间方外之地。
一旦修成功德境界,人间便容不下了, 运道会降下一缕天机,暗示飞升的时间。
沸海龙王龙母猝不及防接到通知, 比预计的提前了一百年。除了安排龙宫大小事宜, 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敖凛。
得找个人托付幼崽。
那时候, 妖界派系混杂,天庭暗中角力, 一场仙界大洗牌在所难免,不管托给哪位神仙都等于站队。要是站对了还好, 站错恐怕会一损俱损, 不仅沸海海疆有可能被瓜分,连敖凛的性命都堪忧。
要是有哪位大能, 遗世独立不参与势力斗争,最好还能和沸海沾点亲带点故就好了……
沸海老龙王和龙母商量了一宿,次日把敖凛拉到身旁, 殷殷嘱咐:“等我们走后,会有一位大妖来照看你。他脾气古怪, 你不要与他闹矛盾,但也不要过分亲近, 就当成普通长辈相处。”
敖凛不禁问:“那我喊他什么呢?”
沸海老龙王噎了下,“确实……他是你爷爷的旧友, 不能乱了辈分, 你就跟着祖制喊好了。”
敖凛心想, 他爷爷的朋友怎么那么多, 一个接一个的。
等到了飞升那日, 老龙王龙母化为一道红光,冲上云霄消失不见。敖凛躺在礁石上,看着星星,默默流泪喝米酒。
爹娘走了,家都散了……
也不知道来接他的大妖是什么样,听描述,像是青渊天尊那种糟老头子……
醉酒醒来时,敖凛已经不在沸海了。
紧挨在身旁,侧躺了一个人,长发灰白犹如被浓云缠绕,腰口是陷下去的,很是瘦削,身上的酒气居然比敖凛还重,混了一点腥甜,唤起久远的记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接他的大妖,是梼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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