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里!”听见熟悉的声音,徐以年下意识朝声源看去。郁槐在楼下死死盯着他脚下的阵法,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来不及思考郁槐为什么刚好在这儿,徐以年正想照做,鲜红的符文全部涌入了他的体内,剧烈的疼痛令他一下子睁大眼睛,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晚了。”最后一刹,他听见了一道轻柔的嗓音。
隐隐约约的,徐以年看见了纯白的、雪一样的妖怪。那妖怪长了一张天使似的脸,正笑意盈盈地向他走来。
最后一组符文钻入了徐以年体内,血契结成。鲜红的纹路在他身上逐渐浮现,诡谲的纹路攀上手腕、覆盖脖颈,被白皙的肌肤衬得异常刺目。男生跪倒在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浑身颤抖,挣扎抽搐,显然是痛苦到了极致。
“这副模样顺眼多了。”博士在徐以年面前站定,悠悠评价他的惨状。雪妖纯白的眼瞳剔透得仿若琉璃,刻薄的话语却与外表完全不符,他拍了拍手,一楼大厅紧闭的四扇房门接连大开,被改造过的实验体和特殊囚犯涌入室内,将郁槐团团包围。
“五年前我得到了三只鬼族,用他们完成了大部分实验,但现在研究陷入了瓶颈,那几个废物没我想象中耐用……”博士走到二楼的栏杆边,低眸注视郁槐,“幸好你来了。看样子你比他们厉害,应该能帮我完成最后的实验。”
郁槐神色不变:“眼睛还没闭上,就开始做梦了?”
“如果你不想救他,算我说了胡话。”博士以目示意苦苦挣扎的徐以年,眼里流露出残忍的恶意,“没有契主的血液,他可是会死的。”
血契以血为引,结缔血契后,受契方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获得契主的鲜血,否则将神志失常、备受折磨,最后在难以承受的剧痛中死亡。
鲜红的符文愈发明亮,徐以年痛得蜷缩起来,大量冷汗浸透了他的脊背,生理性的泪水沿着脸庞滴落。一时之间,大厅内只剩下了男生凄厉的惨叫。
修长的手指紧攥成拳,手背青筋寸寸突起,郁槐眉目间的阴郁与暴戾几乎掩藏不住,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徐以年痛苦挣扎的模样,转而冷冷地望向博士。
强烈的杀意犹如汹涌翻腾的海潮,压得包围他的实验体喘不过气。如果有机会,博士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碎尸万段。
这倒不难理解,谁要敢乱动他的东西,他也会砍掉对方的手脚。在那恐怖的杀意下,博士唇边的笑容反而越来越盛:“真可怕。不过你找错人了,血契的契主可不是我。”
博士说着,将一只透明的小瓶从楼上抛下:“你要是吃下里面那颗药,我会救他。放心,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只会让你在天亮前无法使用能力。”
药瓶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停在郁槐脚边。
血契初次结下时必须得到契主的血液,最多还有半小时,徐以年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血契失去性命。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楼上的雪妖像是拿捏准了他会为此让步,不慌不忙等待他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场内无人敢发出任何声响,唯恐打破此刻微妙的局势。郁槐没看脚边的小药瓶,视线投向了严阵以待的实验体和囚犯。
“我动手的话,这堆玩意儿拦不住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博士脸上,言语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我保证你今天没法活着走出去。”
博士笑容不减:“你是不打算救他了?他可撑不到你杀了所有人。”
半透明的灵体浮现在空中,郁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博士脸色微变,心里不由得生出犹疑。
难道郁槐真的放弃徐以年了?
毕竟再重要的人也未必比得上自己的性命,距离天亮少说还有六七个小时,一旦失去能力,郁槐的处境将会格外艰难。
捧着天秤的灵体围绕着主人打转。包围圈中无数人举起了武器,有的甚至因为紧张到极点泄露了能力。
巨大的天秤出现在郁槐背后,他单手放上天秤的一端:“这只灵体的能力是签订契约,双方同意契约便会生效。我吃下药以后,徐以年如果因为血契出了一点岔子,你会立即死亡。”
郁槐语气冰冷,对博士道:“和我签订契约,否则我立刻杀了在场所有人。”
-
徐以年猝然睁开眼睛。
四肢百骸残存着阵阵疼痛,他手脚被缚,整个人被固定在解剖台上。昏迷之前的场景相继涌进脑海,他记得自己掉进了一座血红的阵法,郁槐让他离开,不等他行动剧烈的疼痛便席卷了全身……郁槐呢?
“别费力气了。”见他挣扎不停,有声音凉凉道,“你现在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徐以年扭头,这才发现旁边的阴影处坐了个人。那人手肘抵着膝盖,撑着脑袋打量他。纯白的睫毛像是积了一层雪,同色的眼眸中蕴着丝丝缕缕的讥讽。
“郁槐在哪?”徐以年问。
“在等死呢。”博士微笑道,“我该好好谢谢你,不然我可对付不了他——”
被绑住的男生眼神一厉,声音骤然冰冷:“你说什么?”
“我说,多亏你这个拖后腿的掉进了血契阵,为了救你,他自愿当我的实验品。”见他表情越来越恐怖,博士嘴角不断上扬,仿佛被他此刻的模样取悦了,“真感人啊,鬼族竟然为了人类牺牲。郁槐是不是没长脑子?当初你把他一脚踹了,难道他被解剖成一片片的,你就会替他掉眼泪吗?”
博士走到徐以年身旁,微微弯下腰,像是在说悄悄话:“说实话吧,他没法再缠着你了,摆脱了这么个麻烦,你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我要杀了你。”徐以年被激得双眼发红,“你敢动他,我杀了你!”
“看看你这副窝囊的样子,你以为自己苟延残喘活着是因为什么?”博士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因为郁槐替你死了啊。”
他说完起了身,不再看面色僵硬的徐以年,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
“站住!!”徐以年气到极点,冲着博士的背影大声吼道,“别走!不准走!!你他妈给我滚回来!!”
无论他再怎么怒骂雪妖都不曾回头,金属门在他面前紧紧合上。徐以年这才发现用来屏蔽结界的手环不见了,异能都无法使用。不仅如此,他全身上下因为血契隐隐作痛,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一想到郁槐极可能因为自己身处险境,徐以年都快疯了。他不断尝试调动异能、被束缚的手脚疯狂挣扎,很快就磨出了血,即便如此他依然被死死固定在解剖台上。正当他逐渐感到绝望时,金属门忽然发出了响动。
徐以年以为博士去而复返,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随着来人走近,徐以年神情怔然:“……叶悄?”
确定是他,徐以年欣喜道:“叶悄!”
那人低低地答应。
多日不见,叶悄似乎瘦了些,脸颊也没什么血色,他目不转睛看着徐以年,苍白的唇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太好了,你果然还活着。”
注意到他皮破血流的手腕,叶悄皱眉:“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他边说边破坏了束缚徐以年的枷锁,徐以年连忙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实验室的警报响了,我猜可能和除妖局有关。看见博士带着人从大仓出来,我偷偷跟在了后面。”叶悄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是,宸燃和夏子珩都来了。”徐以年没想到能这么快找到叶悄,问题接二连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还记得白鹿公馆发生了什么吗,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叶悄打断他,“他们在哪?我先带你们出去。”
“不行,我还不能走。”徐以年咬牙,双眼因为愤怒亮得像在灼烧,“郁槐可能有危险,我必须去找他。”
说话间徐以年翻身下了解剖台,手脚却倏忽一软,险些就这么摔倒在地,幸亏叶悄眼疾手快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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