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像一个怪物。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过生命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飞速流逝。
苏恙祈求地望着唐二打。
唐二打一点点地松开了苏恙握住他的手,然后又虚空握了握那只他主动松开的手,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嗓音嘶哑到几乎听不清:“……检测,要怎么做?”
苏恙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队长。”
“对了。”苏恙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变得凝重,“队长,你还记得当初你抓到然后又逃逸的那个活人异端白柳吗?等下你离开这里,如果有机会找到他,请一定杀死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在他逃出危险异端处理局的当天,炸毁了我们去检测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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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牢笼里。
在陆驿站好不容易搞清楚了自己面前这个真的是变成刘佳仪的白柳,两个人很没有紧张气氛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白柳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陆驿站:“我炸毁了玫瑰工厂?”
“是的。”陆驿站似乎也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很重要的话题,身体和语气都很放松,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我也其他危险异端处理局的工作人员都看见了,我用我对你十年的认识程度打包票,站在玫瑰工厂上面,那个号称自己要炸掉这个工厂的人确定就是你。”
“你说你要引发爆炸,泄漏玫瑰干叶瓦斯,毁灭世界,我还和你对话了好几句,最终确定了你就是我认识的这个你没错。”陆驿站仰面朝上说。
《玫瑰工厂》这个游戏的时间线在真实世界的十年后。
白柳梳理了一下陆驿站和他说的时间线。
引发玫瑰干叶瓦斯在全世界普及开来的那场爆炸,发生在白柳逃离危险异端处理局的第二天。
而就在当天,陆驿站和危险异端处理局第三支队的副队长苏恙都在当天来到了玫瑰工厂,调查这所被强行查封,但暗中重启的工厂——这是白柳在这个工厂的报纸上看到的事情,也和白柳推测出来的现实基本符合,也和刚刚陆驿站和他说的一致。
而陆驿站说的之后发生的事情,白柳只听了几句,就挑高了眉毛。
陆驿站说他们到达工厂的时候,在工厂内到处搜寻疑似储备了干叶玫瑰瓦斯的器皿,整个工厂特别奇怪,仪器一应俱全,但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不眠不休地搜寻到了凌晨,除了一些承装有玫瑰锻炼残渣的铁锅和蒸馏装置,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白柳就像是从天而降般,凭空出现在了玫瑰工厂的楼顶,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大喇嘛,一只手插着兜对着下面的人群懒洋洋地喊——
陆驿站一边说,一边用手比起一个大喇嘛来模仿当时的情景:“我是反社会份子白柳,因为我下岗了一个多月了,我找不到工作,也没有钱挣,我十分悲伤,觉得世界和我一起毁灭算了,所以等下我要引爆这个工厂,让玫瑰干叶瓦斯泄漏,让所有人陪我一起玩完。”
白柳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然后玫瑰工厂就爆炸了?”
陆驿站老实点头:“嗯,然后你就彻底消失了,因为这事,有段时间危险异端处理局对你的通缉令赏金开到了一千六百万,我都有点动心。”
白柳斜眼看躺在床上的陆驿站:“你不觉得是我做的爆炸?”
陆驿站要真确定是白柳做的爆炸,只要他还能动弹,白柳一走进来,保准这货就会从床上弹跳起来把白柳给当场击毙了。
但是现在陆驿站还心平气和地躺在床上和白柳聊天,就证明陆驿站觉得爆炸这事和白柳无关。
陆驿站静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确定在玫瑰工厂屋顶上喊话要炸掉工厂的人是你,我也确定在你说完之后,不到十五分钟,玫瑰工厂就爆炸,发生了这场危及所有人的香水泄漏。”
然后陆驿站给了一个很没有头脑的推测:“但我觉得这事不是你做的。”
白柳饶有趣味地反问:“为什么?”
白柳很少怀疑陆驿站的对他的推断,陆驿站对他的熟悉度可能比他本人更甚,也从来不会对他说谎。
陆驿站说站在屋顶上那个人就是他白柳,那白柳估计那还真是他本人。
陆驿站好像是发呆般抬头看了一会儿牢笼的顶,才回答白柳的话:“很不专业主观臆测,我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白柳斜眼扫他:“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还会信任我的人品?”
陆驿站慢悠悠地“诶”了一声,转头过来轻飘飘地看了白柳一眼:“可不是因为这个,我可不敢相信你的人品。”
如果不是陆驿站脸上那些奇怪的纹路,他们的对话就像是平常插科打诨一样恬淡。
陆驿站看着白柳:“但我相信你的交易道德,你在昨天和我做了十年火锅的交易,没必要一顿都还没吃到的时候就去毁灭世界了,这多吃亏啊,我不信你能干出这种事儿。”
“嗯。”白柳看了一眼陆驿站,“虽然我也这样觉得,不过其他人不会这样觉得吧?”
陆驿站笑了笑,又把头转了回去,语气感慨:“的确,那天去的工厂的人员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推测的理由太主观了,无法说服他们,所以后面才会有对你的高额悬赏金。”
“可惜后来他们没能撑下去,都一个一个地走了。”陆驿站神情终于变得复杂,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还能持之以恒地相信你的人,和痛恨你的人,好像都只剩下了一个。”
相信白柳的人显然是陆驿站,按照这个游戏设计者的恶趣味,如果白柳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痛恨他的人,应该就是苏恙了——这个时候唐二打对应的试香纸多半就是苏恙。
陆驿站接着说了下去:“在这里的这十年,我一直一直在思考我和你认识的这十年,试图在里面寻找你到底是什么人的蛛丝马迹,从而佐证我对你不会引爆玫瑰工厂的猜测,而另一个人不断地强调证据,强调他亲眼看到了你引爆了工厂。”
陆驿站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他的语气变得很轻很轻,好像在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变成了我们存活的唯一理由。”
“而回忆到后期,我都开始怀疑你是否存在,你是不是只是我在这里太孤独而幻想出来的一个朋友,一个凶手,一种为了保持清醒而自我补偿的救赎——知道有你存在,我至少熬得有点盼头。”
白柳平静地侧头:“所以呢?”
陆驿站抱怨似地白了白柳一眼:“好歹同情一下我吧,我都这么惨了。”
说完,陆驿站静了一瞬,他笑笑:“所以有段时间每当有人进来检测香水,我都会问他们——你认识白柳吗,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我很配合试香,他们也基本回答了,我得到了许多许多关于【白柳】的答案,但没有一个可以说服我你真的存在,也没有一个能描述出我认识的人。”
陆驿站艰难地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他深呼吸了两下,抬头看向白柳:“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这个问题了,你认识白柳吗?”
他不错眼地直视着站在床边的白柳:“——你觉得白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认识白柳。”白柳很平静地对视着虚弱喘息的陆驿站,说,“他是一个无耻,卑鄙,没有共情,不折手段,没有常规社会意识,寻常价值观取向,也不接受普世道德潜规则绑架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再加上有很强烈的金钱欲望,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嗯嗯。”陆驿站严肃地点点头,“是我认识的白柳没错了,继续。”
白柳注视了陆驿站很久,才说:“他的确是你的朋友,所以就算他是一个这样的混球,也会信守和你的交易——我不会引爆工厂的,如果站在玫瑰工厂屋顶的那个人的确是我,那应该有某种情况迫使我说出了那样的话,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但我不会做违背交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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