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半仙 (下+番外全)(81)
紫雷连动,在昙清脚下闪成一片,他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翘起来的脚上流出了鲜血。谢灵涯猛然想起,再如何厉害,昙清也是幽都之气凝结,与雷电天生相对。
谢灵涯一看有用,把剩下的雷符也全都拿了出来。
昙清盯着自己流血的光脚丫一看,又是委屈又是思索,见谢灵涯要拿雷符砸自己,狡猾地向前蹿。
他动作不似人类迟钝,极为迅速地跳到了莲谈身上,抱住莲谈的肩膀,用他的身体为自己挡住雷符,口念不动明王真言,不动明王化身为火焰,他一吹气——
谢灵涯手里一大叠雷符,全都无火自燃,全都报废了,非但如此,那火焰顺着谢灵涯的袖子烧到他身上来。
谢灵涯只觉手上灼痛,连退几步,拍打火焰,那火焰却怎么也灭不去。
施长悬握着他的手,火焰也蔓延上他的手指,他皱眉道:“浩精生法,金华照光。氤氲凝天,甘霖永降!”
火焰渐渐熄灭,但谢灵涯的手也烧得红肿,几乎弯不了手指。
可这种时候,弯不了手指也得画符,谢灵涯痛得抽动两下,心道幸好修习了雷法,同施长悬一对眼神,两人忍痛用朱砂在掌心画符。
莲谈见状,反手锁住昙清的脖子,往前一翻,与他掉转方向,背对谢灵涯。
“一转天地低,二转六神藏,三转四煞没,四转雷火腾,五转霹雳发,六转山鬼死,七转收摄一切逆天无道,不正为祸鬼神并赴五雷之下受死!”
紫雷轰隆劈向昙清!
昙清双手只在莲谈手腕上捏了一下,只听骨头开裂的声音,再一蹬莲谈,两人就瞬间各自飞开,避开了那道紫雷。
昙清这时才在体型上显现出他的确不是人类,他反手攀附在墙上,关节都是反过来的,极为诡异,“对谢老师,还是要小心一些呢……”
莲谈一咬牙,双手软软垂着,却仍是合身上前,身上散着柔和的白光,束缚住昙清。
他知道在场有战力的人没多少,今日只能胜不能败,别说他的手骨已经裂了,就是断了,也要锁住昙清。
昙清被莲谈抱住,脸上现出一丝生气,喃喃道:“师父……”
躺在的昙行也挣扎着爬了几步,“师父!”
情绪与昙清却是全然不同,几乎泣血。
“……”谢灵涯咬紧牙,忍住没骂人,“再来。”
施长悬面色也极为阴沉,抬手在心口剜了一道,取心头血画符。
可是施法需要时间,谢灵涯与施长悬符未画成,昙清已经一口将莲谈的耳朵咬了下来,一嘴血腥地道:“师父,我要生气了。”
莲谈嘶声痛叫,被昙清摔了出去,一脸血躺在地上。
昙清跳到了大殿的屋檐上坐着,两条腿垂下来,血还在滴答滴答向下落。
“劈得中吗?”昙清舔了舔唇边的血,然后呸了出来,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谢灵涯看老和尚躺在地上,眼睛都红了,愤怒万分地将缩在胸口瑟瑟发抖的乖龙揪出来,拎着尾巴摔在地上,有些崩溃地大声吼道:“你自己看着办!不然我死前最后一顿就是蛇羹了!!!”
乖龙挣扎着在地上爬了几下,眼中流露出恐惧,全身紧绷。
谢灵涯死死瞪着它。
乖龙僵直着身体好半晌,将嘴巴张开了,像打嗝一般吐出一口气,随即就鼻涕虫一般软成泥了。
这一股气,先是细细小小的,只刮起了一根草,随着这一根草飞到半空,便渐渐变大,在空中盘旋,穿过黑幕,冲上天,无边无形,任谁也拦不住。
然后,这一股气在天空中啸聚起滚滚墨云。
瞬息后,整个城市下起大雨,瞬间浸湿了所有人!
昙清抬头一看,先是茫然,随即现出一丝警惕。
可已经来不及了,谢灵涯沾着施长悬的心口血将掌心符画完,朝地上一按,“雷府诸将,云集坛所,真君降现,谴去邪精!”
金光刺透黑幕,化作紫雷,顺着点点雨水,袭向昙清。
昙清要避,避无可避,天地处处皆有雨。
气入云化雨,雷借雨挟威——轰然一声,将昙清劈得焦黑!
看不清面目的黑色身躯从屋檐上摔下来,砸在地上,溅起水花。
……
方才被策反的人都清醒过来,众人皆面露欣喜,昙清死了吗?
谢灵涯往后一坐,瘫在雨水里,乐了起来:“总算死了,师兄……”
他还未开心得过五秒,施长悬握着他的手,“灵涯!”
谢灵涯听出他声音中的急切,坐起一看,那焦黑的身体竟然在地上蠕动了几下。
就在谢灵涯想着该及时过去补刀,那焦黑的外皮像树皮一样剥落,露出了里面一个完好的人形,从趴伏的姿势起身,露出一张陌生俊秀的面庞。
这张脸与原来的“昙清”没有丝毫相似,但那天真中带着邪恶的神色分明是一样的,这才是幽都之子的真容。
他的脸半隐在屋檐制造的阴影中,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尚带着少年稚气的声音说道:“谢先生,从‘死’里诞生的生物,是不畏‘死’的。”
“……”谢灵涯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第104章 斗法(下)
此前因昙清伏地,黑幕渐渐消散,周遭车水马龙的动静,不远处广场舞的伴奏,一切嘈杂声带着大家重回人间。
然而此刻,所有人欣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可笑。
谢灵涯甚至还听到了他爸在楼上喊他的声音。
对于外界的人,是感受不到他们进入幻境的时间,而方才的斗法也极快。谢父转眼不见了院中的人,喊了半晌,打算叫宋静一起下去看看时,忽见满天大雨倾盆,再一会儿便重新看到了人影,只是情状极为惨烈。
谢灵涯抬起头,只茫然地喃喃:“别下来……”
他的声音极轻,但谢父好像看懂了,抱着孩子的手微微发抖,潸然泪下。
昙清有些摇晃地站起来,这时大家才发现,他穿了一身蓝色道袍,有些旧,如是仔细看,还能分辨出袍角有个“集”字。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木簪束于头顶。
——对于真正的幽都之子来说,他从降生到被镇压入地府,便只见过王羽集一人,因此他的真身无一不在仿冒王羽集的打扮。
昙清一抬手,黑幕再次升起,甚至更为浓厚。
在黑幕于上空合起之前,谢灵涯只听到了思思响亮的啼哭声,他好似从中获得了一些力量,撑着地与施长悬互相扶持站起来。烫伤的手掌按在地上时火辣辣地疼,一身狼狈的泥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把那只神志不清的小蛇都要浇成泥鳅了。
随着谢灵涯的动作,还有动弹之力的人也纷纷扶墙、撑地站起来。
小量把掉在地上的三宝剑捡了起来,抚摸了一下剑柄上的裂纹,“你虽不畏死,但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你所行之道,与天有违,不容于世,只会有一个下场。”
小量平时嘴拙,但此刻竟是头一个想到该如何对上昙清那句话的人,其他人心神动摇,沉重得难以开口。
他昂首抱剑的样子,令谢灵涯看了无比欣慰,也愈发重燃战意了。还不能放弃,他还有家人要保护,还有师弟要教导,还有……
谢灵涯看了看施长悬,他还有恋爱没谈完。
昙清仔仔细细看着小量,略带失望地道:“我知道你,你是王羽集的弟子,我们虽然没有同门之名,但有同门之实。”
非但是对道术的认识,还有对“人”最初的认知,他都是从王羽集那里得来的。
小量看了看昙清那师兄,现在双手无力凄惨至极的昙行,心道做他的同门还是算了吧。
小量看见昙清一步步走过来,目露警惕,握紧了三宝剑……
“吴量。”谢灵涯喊了小量的全名,“你过来。”
小量踟蹰道:“谢老师……”
“你过来!”谢灵涯又喊了一声,小量才倒退至他身边,剑也被夺走了。他知道小量的想法,无非是再来个“吴量度人”,以寿元出剑。
可是,这一剑对昙清不一定有用,而且……谢灵涯说道:“要拼命也是我排在前吧,你站远点。”
小量眼圈红红的,再看向施长悬,却见施道长一点没有要阻拦谢老师的意思。
“你不畏死,但惧生对吗?”谢灵涯看着昙清,“所以当初舅舅能够封住你,是因为他自身的生气。”
昙清挑了挑眉,倒不怕、也不奇怪谢灵涯说破关键,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只是镇压住你,却杀不死吗?”谢灵涯吐了口气,“虽然很划不来,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刻他的心情没有巨大的起伏,不像第一次使用让剑之时,只有淡淡的无奈,无奈但坚定,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能让昙清走出这里。
昙清摇了摇头:“谢先生,不是这样。那时我什么也不知道,学得术法也不够多,现在,你的命是封不住我的。”
施长悬也将手放在三宝剑上,淡淡道:“不是一条命。”
谢灵涯没有转头看施长悬,但这一刻他们心意仿佛相通了,就像许久以前,一同在荒郊野外的祭坛祭祀孤魂。
昙清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一抬手。
方辙像被什么牵引着,往前一扑,脚下一瘸一拐,身体倾斜,怀中的木匣掉了出来,落在地上竟摔得粉碎,里头逸出一股黑气,化为一头黑色的豹子。
玄豹一跃,亲昵地绕着昙清的腿转了两圈。
昙清说道:“怎么办呢?”
玄豹的身躯膨胀,一生二,二生三,最后化为六十四只一模一样的玄豹,面对这么多玄豹,该怎么办呢?
方辙失色,将小量拉在身后,额头冒出汗珠,一咬牙,用红线将小量的手指系住,脚踏禹步,再绕住其他人的身体,倒行金锁围城阵!
“今日架起铁围城,四面八方不显形。一根绳子八丈深,铁索铜绳加中心。金刀玉剪不沾绳,万法不能侵其身!”
他动作毕竟不如玄豹们快,腿上被咬了一口,鲜血长流,仍是咬牙将咒念罢,反施金锁围城阵,将玄豹拦在红线之外!
玄豹绕着红线走来走去,欲往前冲,却怎么也冲不破那看不见的高墙。
眼见方辙将大部分人护住,剩下的人也各自施术,另有两只玄豹扑向谢灵涯,或者说扑向他手里的三宝剑,将这代代相传的木剑咬了个粉碎,木屑纷飞。
昙清一伸手,梅木杖飞至手中,他将梅木杖抛出去,那木杖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直刺向谢灵涯。
施长悬手中还有桃木剑,提剑削挡,将梅木杖与玄豹都拒之于前,匆忙间回头与谢灵涯一望,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