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小巷中,高堂上,茅屋下,整个却月城,整个江北,好像都寂静了一瞬。
王老夫人可能是第一个睁眼。
她冥冥中得知了观音娘娘尸解,由观音娘娘所担保的债单契纸一并失效的事。
大股凄凉愤怒无法自控地油然而生,王老夫人再端不出慈祥神情,目眦欲裂,站起来就呼喊:
“我的钱——!快,快喊车去见韩州牧,哪怕请动城外军营,也得把产业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千手救难观音:死亡场景何必重复两次……
3/10捉虫
第61章 叁日(二十二)
飞絮大雪,窣窣落下。
分明是刚入夜不久,却浑似三更天静谧。
蓦然却月城南,一茅草顶下,有汉子翻身坐起,惊喜地连连呼道:
“我不欠债了?老子不欠债啦!”
他身边女子惊醒,揉着眼睛拍打睡在夫妻两中间的小儿,一边地上,还有一个七八岁,一个三四岁的姐弟,合衣躺在地上的稻草里,睡眼朦胧地嘟囔,倒是还没清醒。
女子哼了几句催眠的小调,见小儿没有醒来的意思,松了口气,哑着声道:
“明天不是还要去码头上搬货么?你腰也不好,还不快趁这孽障安静,多睡一会儿。”
“怕啥!”汉子依然兴奋,“屋里的,明天我不去码头,既然不用还下个月的债,我们合计合计,早点把屋顶给补了,免得又像去年那间屋子一样,冬日给大雪压塌……还有窗户,门板,该用纸糊一糊的就用纸糊一糊,该用泥巴堵一堵的就用泥巴堵一堵。”
“随你……”女子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然后才反应过来,“等等,什么叫不用还债了?”
“不用还了!屋里的你没听到么!天神娘娘没和你说?!”
女子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倒抽一口凉气,记起来。
“我方才是做了个梦,虽然有些记不清了,但似乎确实有个神仙娘娘,给我说不用还债了……没错,确实,确实不用还了啊。”
十分奇异地,回想起梦的一瞬间,女子就信了梦中的话。
这夫妻两个,皆感到肩头上好几座大山,就这么插上翅膀飞走了。一时间,甚至觉得这间满是尿骚屎臭汗味潮气的茅草木屋里,干净明亮许多。
“不……是外面下雪了,才有这么亮啊。”往外一看,女子面上挂起的笑容顿时撤下,“难怪觉得这么冷,如何是好,我还没给这三个小家伙改冬衣……”
愁云同样袭上汉子的头顶,但他很快展颜,拍了拍他婆娘的手臂。
“既然不用还债,今年要不买新成衣吧。”
“那要多贵!”女子顿时怒道,“真要新衣,不若让我去打几尺旧布……新步也行。”
“新衣服,要买新衣服了吗?”
地上,年长些的姐姐终于醒了,迷迷糊糊听到几个字,不由眼神发亮。
已要和自家汉子吵一架,指责他不会节省的女子,借屋外雪光看到大女儿喜悦神情,带尖刺的言语又咽了回去。
即便如此,她也要发威道:
“好了好了,快睡。”
汉子又拍了拍她,道:
“先算算咱们还有多少钱,买窗户纸也要铜板。”
女子嘟囔地应了一声,下床掀起破布褥子,在底下的霉稻草里翻了翻,从一块松动的木板下提起一个小麻袋。
麻袋微微一晃,就叮当作响。姐姐起身,将风吹开几个洞的窗户关严实些,汉子和女子就摸黑数铜板。
没数几个,汉子的声音突然大了。
“怎么就这些?!”
女子声音跟着高上去。
“当然就这些!你忘了?咱们家买了万里号的粮!”
汉子的声音便又弱了下去,连道:
“啊,是,啊,是。”
万里号算得上却月城里一顶的粮商,要在这年头当粮商,可得有大本事。它家最大的本事,就是最近几年从未断过粮。在其他粮店去村里也收不到粮的时候,他家竟然还能拿出米粮来。
所以万里号前段日子突然开始卖日粮,说是提前交一笔,订满一季,便可每一日或者每两日三日,来拿一笔米粮。
这听上去和单买无甚区别,甚至还不如单卖,因为订满一季要交一大笔,而江北百姓几乎没什么积蓄,哪能出得起这个钱呢。
但若将万里号给出的一季米粮钱,平均分成九十日算,可比大伙儿买散装的米粮,要便宜近三分之一。
这可节省了一大笔!
心动人众多,这个家也是,于是不得不又借了一笔债,才凑足够。
汉子想了想,弱着声音道:
“也没办法,还是米粮重要。而且为凑这笔钱欠的债如今不用还了,算起来,还是咱们占了便宜。
“那糊窗纸暂时放下,稻草可以找人讨一点,明天搞完,我就去瞧瞧有没有什么长工。”
女子将铜板一一清理回小麻袋,声音也低了回来,道了一声好。
他们难得要带着一点期待睡去,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响。
躺在夫妻二人中间的小儿惊醒,张嘴就哭了出来。女子连忙抱起小儿,刚想唱什么,又听到哐当哐当哐当。
“院子里的缸!”
弟弟醒过来大喊道。
方躺下的姐姐冲过去打开门,什么都没看清,就哎哟了一声。
什么东西砸了进来,砸在她脚上。姐姐弯腰去抓,抓到一手冰寒。
“冰……阿娘,是冰!”
“下冰雹子了!”汉子反应过来,“分明是十月啊!”
话音落,本就破败的茅屋顶,给连串冰雹砸穿,于是屋里一个瓦盆也遭了秧。
“快,快把碗盆收到床底下!”女子立刻喊,一家人摸黑动了起来。
茅草屋顶在冰雹下几乎不顶什么用,但至少他们还有一个屋顶。这家人在却月城里,已然算得活得过去的人家,此刻甚至庆幸起他们有一张木床能保护碗盆。
但还不等他们收拾好,忽而有人敲门。
是同一个院里的邻居家婶子,顶着冰雹拍他家门板。
“周当家的!周娘子!快出来,出事了!”
什么事?冰雹吗?
汉子打开门想问,话未出口,邻居家婶子连珠炮一样道:
“你家也买了万里号家的季粮是不是?”
这件事周家方才还在回顾呢,汉子当即点头道:
“买了,怎么?”
邻居家婶子尖声道:
“大事不好!万里号拿咱们交的季粮钱放贷,现在所有债都没了,他们钱收不回来,没米粮给咱们啦!”
女子从她家汉子身后探出头,声音一样尖利起来。
“没米粮?我们家是交了钱的!他家放贷收不回来是他家的事,怎么能不给咱们米粮!”
“说的是啊!”邻居家婶子道,“我们得去堵万里号的粮店,找他们要个说法!你家去不去!”
“去,去!”
周家汉子和周家娘子都说,和这邻居家婶子一样不顾冰雹,冲出门,甚至没给屋里三个小孩留下半句话。
姐姐看父母离开,成熟地抱起还在哭的小弟,要和二弟一起缩在床角,这里屋顶比其他地方要结实,不容易被砸到。
会有新衣的喜悦之情,已经散去。七八岁的女孩担忧想着下顿饭。
没关系,至少还有住的地方。
听到冰雹子叮当哐啷声,她回忆几年前只能窝在破庙里的日子,又安心些许。
不想,她父母脚步声还未完全远去,突然有人踹开整个院子的大门。
火把光芒照亮了窗户,透过窗户纸上的破洞,姐姐看到几个衙役冲进来。
“院子所有人,都出来!”衙役们喊道。
他们喊的很大声:
“你们房东要收回院子,所有人,带着你们的家当,都给差爷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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