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顾临渊去摘野果,去捉萤火虫,去草地上躺在一起晒太阳看星星。
他仍然绷着那张又凶又拽的脸,嫌弃顾临渊跑的不够快,跳的不够高,树也不会爬,可每回凶巴巴的说完“笨蛋”后,他又总会伸手下来拉着顾临渊一起,从来不松开。
顾临渊也总是含着笑看着口是心非的关凛,看着对方每每想对自己好,又或者送什么礼物时,就别别扭扭,弯弯绕绕,不肯直说。
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多,关凛会跟他讲关内的妖怪故事,顾临渊也会跟关凛讲讲关外,他家乡江南的风景,略去那些他经历的不好的东西,他挖空心思的,将内心藏着的一切的美好,都捧到关凛面前,晦暗和龌龊,则都留给自己。
他们成了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们要好到一刻不离,甚至睡觉都睡在一起。
他们曾在星夜下许诺,说会是对方一辈子的朋友,可实际上却只有短短十年。
因为……
“他是个叛徒。”关凛看着壁画上妖族大败的惨相说:“时隔二十年,天魔王再次亲征时,他将我们的防卫部署,全都告诉了对方。”
因此,天魔王率领的这伙魔军才会如入无人之境,跨过前线的重重防御,直捣防御最虚弱,满是老幼妇孺的后方,并且,关凛的姐姐,也在保护着族人们后撤时,战死。
关凛曾经觉得自己对顾临渊已经很了解了,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了解对方的人了,可直到那一日,亲眼看到对方站在魔的阵营里,他才突然发现,他其实从来都不了解这个人。
他不知道对方心中暗藏的恨,不知道对方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都是伪装,也不知道对方说的那些什么“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全是谎话。
关凛说完后,顾怀山沉默了很久,好半晌,他才轻轻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问:“你恨他吗?”
“我凭什么不恨他?”关凛反问。
他望着壁画上关冷被斩下的头颅,仿佛又来到了那个暗无天日,他以往所坚信的一切都在瞬间崩塌的夜晚,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我凭什么不恨他……”
黑暗的走廊里,顾怀山突然自嘲的笑了笑,笑他问了一个蠢问题,也笑他心底那抹不该有的期待。
第43章
郎毅醒来时,短暂的迷茫了一阵。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屋子,恍惚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又在哪,原本在做什么。
但很快,他顺着肩膀上的疼痛回想起那切割着骨骼的如意轮,回想起那尊画里的观音,也想起他还有很多事没做,那副画怎么处理,这个观音又到底是什么来头,都需要他去一一查明。
他正想挣扎着起来,却又在动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肚皮底下,好像趴着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一看,就跟刚刚被吵醒,睡得有些迷糊的郎二看了个对眼,两只毛色很像,体型却差了好几倍的大狼和小狼一动不动的对视片刻,郎二先有了反应。
他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浮现出惊喜,一声“哥”也含在喉咙里,呼之欲出,却又在看清大狼脸上的冷酷时,咽了回去。
他哥终于醒了的惊喜依然有,可同时还有自卑的胆怯,他缩着脑袋,不敢主动跟郎毅说话。
郎毅没注意这些,他正沉浸在那桩案子上,他问:“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郎二不敢主动搭话,但答问题还是会答的,他答的一板一眼,像是在对领导汇报公务:“现在是早上五点,你睡了大概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郎毅在内心思索片刻,又问:“这里是户籍科?罗主任给我治的伤?”
虽然他在车上就昏迷了,完全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凭着眼前这些线索却也大致能分析出一些。他是妖怪,自愈能力比常人强很多,可他眼下的恢复情况,却比他本该有的速度还要好上许多,特调局的医生没那么厉害,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对,是罗主任治的。”如他所想,郎二给了肯定的回答。
“葛子明在哪?”
“葛主任晕倒了。”郎二说:“他好像伤的也不轻,被罗主任带到隔壁房间去治了,罗主任喂他吃了点药,给他疏通了一下穴道,说休息一晚上,早上大概就能醒过来。”
早上……郎毅看了眼窗外,距离天亮也不远了,干脆再等等吧。他便没有再动,而是又趴了回去,一边休养一边想事情。
郎二在旁边一动不动的蹲着,他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哥,你要不要喝点水?”
郎毅的眸子偏了偏,映照出一只缩着脑袋,连说话都畏畏缩缩不敢大声的傻狗。
之前在想事情没注意,现在他注意到了,就不免皱了皱眉,他最看不得郎二这样,一个男人,应该顶天立地,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他开口就想像以前那样,出言训斥,却又在开口前,突然想到葛子明那番话。
“都什么年代了,不兴批评教育了,现在流行鼓励教育,他难得做出了点成绩,你就不能鼓励鼓励他吗?”
郎毅看着脑袋越缩越低的郎二,他沉默片刻,突然抬起没受伤的那只爪子,放在郎二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之前那个案子,你做的不错。”
郎二听的一怔,呆滞的狗脸上都是不敢置信,他哥竟然夸他了,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咬了口自己的爪子,唔,会痛!
疼痛之余,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他哥真的夸他了,还夸他做的不错呢!
郎二的尾巴一下翘到了天上,之前那些畏缩和胆怯都不见了,要不是顾忌着扰民,他都想在原地嚎几声了。
而郎毅看着郎二这副傻乐的神情,心想怎么能笑的那么傻,毫无狼族的威仪,他又想训人了,但是……郎毅默念着葛子明那些话,将自己训人的话强行压了下去。
郎二是给了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他本身就话多,只是总见着郎毅的冷脸,才不敢在郎毅面前多话,现在一被夸,本性就暴露了。
他凑过来说:“哥,罗主任原来是个人参精,他咬破手指滴血救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原本还以为他就是个萝卜精呢。”
“嗯。”郎毅的语气平淡,他并不意外,罗波的身份特调局一般的职员不知道,他们这些分局主任,却都是知道的。
他当时伤势那么重,出了很多血,葛子明大约是怕特调局的医生救不了他,所以直接将车开到了户籍科来,让罗波出手。
一滴血对罗波而言确实不是多大的消耗,晒几天太阳就能补回来,但这对郎毅而言却是一个莫大的人情,郎毅心想回头得好好谢谢对方才是。
他同时对郎二叮嘱道:“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罗主任的身份是秘密。”
郎二立刻保证:“我不会说的!”
郎毅又“嗯”了一声。
“哥,你们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啊?”郎二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问。
郎毅没答,只用那冷淡的声线说了一句:“睡觉。”
郎二不敢再问了,虽然他哥刚刚才夸过他,但以往的积威太深,对方语气稍微冷一点,他就又怂了起来。
他也趴下了,他没有再团在郎毅肚皮下,而是就这么趴在地板上,蜷起身体,准备继续睡。
郎毅是睡在床上的,见着这一幕,他突然怔了怔。
郎二小时候很黏着他,睡觉都要睡在他怀里,但长大后,郎二渐渐的不再这样做了,他有了自己独立的窝。
郎毅觉得这很正常,每个成年的狼都不会想再跟别人睡在一起,伴侣除外。但……他刚才醒来时,郎二分明是睡在他肚皮下的,现在却又睡到了地上,这说明了什么?
葛子明的话又在郎毅脑子里响了起来:“还不是你那副冷冰冰的态度吓的他不敢凑近?他本来就因为实力有点自卑,一看你那态度,敢往上凑才怪!”
所以……郎二其实依然喜欢睡在他怀里,只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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