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到头掉(158)
浊无垂首,缓缓道:“很奇妙是不是?我从推演之中,见到了他。他身负大气运,像是创世神最用心的造物。漫天神佛陨落后,他将成为千年后第一个新神。”
这段荆酒酒没大听明白,但神侍听懂了,望着那幅画露出怔忡向往之色。
“更奇妙的是,我试着去探他的过往与将来,却一无所获。不过只有寥寥几幅画面涌现在我的眼前。……与你很是相像。我便猜测,兴许将来,他与我也有交集。”
“又或者……”
浊无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
又或者,你就是他?
浊无卷起画轴,捧着荆酒酒起身,走了出去。
他转身到了那间小屋,旱魃还在里头。荆酒酒想也不想,就往浊无袖子里钻。浊无轻抚了下他:“原来你不喜欢旱魃?”
荆酒酒:“唔?”
浊无:“早知如此。”
他将那旱魃打量一番:“那就扔入幽冥吧。”
反正幽冥已经够荒芜的了。
浊无抬手,一挥袖,旱魃就从屋中消失不见了。
他随即又低低道,像是在问荆酒酒,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你喜欢什么?”
将旱魃弄没了之后,他们就又住在了小屋里。
荆酒酒就扒拉在浊无的头发里睡觉。
等到第二日起身,浊无就接着让神侍研墨,他还要再作画。
只是等墨研成后,今日他就先让神侍退下了。
他提笔,依旧是先从五官绘起,再是发丝……
荆酒酒:?
我衣服呢?
怎么画着画着,衣服就变少了?
浊无连着作画好几日,直到最后一幅画,正是荆酒酒在青年的床头见到的那一幅——他立在黑色湖畔,面容恬静美好,身上云雾缠绕,代替了衣物。
荆酒酒:???
果然是浊无画的!
他还亲眼看见了浊无画自己的涩图,啊不是。
荆酒酒都觉得耳朵有点红。
不过纸人的耳朵什么也看不出来就是了。
浊无依旧将这幅画卷起来,藏入箱中。一挥手,那箱子就不见了。
他没有再往下画,而是低头和荆酒酒道:“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这句话荆酒酒听明白了。
其实按理来说,他每次闭眼,都会见到浊无“弑神”的场景,他应该是要怕浊无的。可他怎么也怕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始终都是白遇淮呀。
……
浊无带着荆酒酒离开了姑射山。
他们入了人间。
浊无一日可行数万里,他揣着荆酒酒,轻松地从这个山头走到那个山头,最后选定了一座山。
那山上有一群人,他们拜孔子像,每日里打坐、读书,感天地之间的灵气。这是一群想要成仙的凡人。每日结束后,他们还会互相问一问,今天吸多少灵气啦?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啦?要成仙啦?
多少有点憨憨。
等浊无带着荆酒酒路过的时候,他们还企图拉浊无入伙。
“来一同修炼成仙,得大道!”
“世间多困苦,唯有成仙救人间!”
他们言语真挚。
要不是荆酒酒的声音太小,他都忍不住要告诉他们,成仙后就管不了人间的困苦啦,因为成了神仙,你就要与浊世划出界限,从此清心寡欲、冷漠无情啦!
但浊无却停驻了脚步,他打量他们几眼,淡淡道:“你们是什么宗门?”
这帮凡人对视一眼,抠了抠脑袋:“没、没有宗门。哦……我曾听闻,各地有与天相接的宗门,他们坐拥灵矿,手握修仙的术法玉简,个个都能腾云驾雾,乃是最有可能登上通天梯、羽化登仙的人……你说的是这样的宗门吧?”
搞了半天。
他们连人家小宗门都不如,要啥啥没有,修仙全靠自我洗脑。
浊无面上倒没有流露出一点轻视之色,他仍旧神色漠然,淡淡道:“那你们便归入我宗门吧。”
浊无当然是没有宗门的。
他在这个世上,地位超然,万千神佛都要向他躬身低头,无数得道升仙的仙人,更要朝他行三跪九叩之礼。
他不需要开设宗门。
这帮凡人听完倒是高兴得很,一点也不怀疑浊无在说大话,忙问:“那、那咱们宗门叫什么?”
浊无垂眸看了一眼袖中藏着的小纸人。
姑射山常年掩在云雾之间,便连他不愿被世人瞧见模样,也掩在一片云雾之后。
你若何时归去了你的世界,又何时会归云中来呢?
浊无敛了敛目光,随口道:“……叫归云门。”
之后,浊无赐他们玉简、符咒、灵石,一挥袖,便凭空落下一座宫殿,就此在山上开门立派。
荆酒酒艰难抬头,辨认不了上古的字文。
但是符号他却认得。
那门匾之上,印着的是归云门的符号。
……原来这时候,浊无才做了归云门的祖师爷。他收了这样一行人来做徒子徒孙,为的是什么?
此时,这帮凡人已经被惊得瞠目结舌了,他们震惊于浊无随手便能创神迹,于是纷纷跪地叩头,三呼“拜见师祖”。
浊无垂眸,淡淡道:“我要你们写下门规手谕,传向后世。也许是百年后,也许是千年后,会有我的转世来到门中。归云门中见之,如见我。”
等到星辰尽陨落,神庭崩塌,无一神灵存世那一日,他一样也要死的。
可他突然不想死了。
第81章
刚刚加入归云门的门人们, 恭恭敬敬地应了浊无。
然后浊无带着荆酒酒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一行人类并不知道浊无就是姑射山上至高的神灵,他们只当他是个修道有成的人。他们见识不够多,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衡量这位祖师爷的道行高深, 想了想,便将其定义为了——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大能!
并将之载入了宗门的手册。
浊无待在这里,似乎比在姑射山时更要自在,荆酒酒偶尔能从他面上瞥见一点轻松之色, 像是带着一点笑意?
但荆酒酒却不觉得轻松。
哪怕知道浊无就是千年前的白遇淮, 但他也是更想要回到现实的。
荆酒酒悄然叹了一口气,然后一骨碌, 打了个滚儿, 从桌子的这一头, 滚到了浊无的眼皮子底下,顺势还抱住了浊无手里的笔。
浊无没松手。
只是从毫尖上抽下一小搓毛, 揉紧, 递给了荆酒酒。
“你要写什么?”
荆酒酒将那一点点的毫毛蘸了墨, 拖拽着在纸上画。
画什么呢?
鬼。
就那种圆圆脑袋歪歪扭扭屁股, 幽灵一样的简笔画。
荆酒酒一口气画了五个小鬼, 然后才抬起头看着浊无:“懂了吗?”
他已经想过了, 如果他来到这里是因为那一面鉴往镜……这东西既然是地府的,现在地府还没有崩塌, 那只要浊无带他去地府,就能再见到鉴往镜吧?
浊无微微蹙起眉。
显然没看懂。
荆酒酒:“乌拉……”他试着吐了吐舌头,然后突然想起来, 这纸人就没给做舌头。
这下好了, 连个吊死鬼的效果都做不出来了。
荆酒酒只好又开始画简笔画, 再配上几个简体字。
这是鬼。
这是奈何桥, 这是孟婆,这是三米高的琰魔,这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最后是一面镜子。
浊无眸光微动,没有出声。
他捏住荆酒酒藏入了袖中,然后就起身去歇息了。
荆酒酒被捂在袖子里,爬都爬不出来,只能顺着他的袖子干干脆脆往里爬,爬到他的肩上,再摸索到他的胸口……最后把浊无全身都爬遍了,也没能爬出去。
荆酒酒:?
他怕是要捂死我。
浊无当然没有捂死荆酒酒,荆酒酒趴在他的肚皮上睡了一觉,等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归云门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