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刃与玫瑰(112)
见他不回答,缪恩又兀自继续震撼,并自顾自地开始归结原因:“他晚上约了谁吃饭啊,这么重要吗?”
“……”扎尔斯说,“应该是和我吃。”
缪恩震撼的眼神转移到了他身上,扎尔斯没再解释什么,摆摆手跑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门,钻进了埃德温的房间。
房间主人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靠在床上,见他进门挑了挑眉道:“不敲门了?”
扎尔斯愣了愣,尴尬地说:“我以为你是特意给我留的门。”
埃德温笑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是给你留的,很自觉,是好事。”
等扎尔斯走到床边,他又说:“以后进来可以不用敲门,前提是只有你自己。”
扎尔斯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低头来看他。
埃德温只穿了刚才外套里面的那件绸缎质地的衬衫,随意地倚在床头,没有一点怕衬衫压皱的意思。见扎尔斯低头看自己,他抬起手臂把人拉过来,微凉的指尖从柔软的毛衣滑落到扎尔斯温热的掌心,然后勾住了他的手指。
“给你随时监督我的权力,”他低声说,“不想要?”
扎尔斯说不出不想要,又觉得这话亲密得过分,沉默了片刻,反过来握住埃德温的手。
“监督你什么?”
“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什么都可以,”埃德温故意道,“只要你不要求我早上六点起床。”
扎尔斯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上来其实是想和对方谈其他事,结果进门就被埃德温带着走了,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本意:“缪恩刚才很感动,说这是你第一次对他说‘谢谢’。”
埃德温挑了挑眉:“是吗?”
“他应该不会记错,因为看起来真的快哭了。”扎尔斯笑着说。
缪恩不会记错这种事,埃德温应该也不是真的不记得,现在他能感受到对方轻松而愉悦的情绪,那么也许……他的想法是真实的。
他对埃德温说:“来读读我在想什么,然后给我一个答案。”
埃德温没有读,但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爽快地点了点头。
扎尔斯把洛克希尔街179号的所有人当作家人和同伴,作为他的男朋友,埃德温认为自己的态度也应该随他发生一些改变。
对以前的他而言,缪恩和汉娜只是在他的命令驱动下行动的魔偶,但这些日子以来,埃德温也目睹了他们和活人无异的情绪变化,以及不完全依照他的想法运行的行为轨迹。以前的他可能会认为是法术出了错,现在的话,他愿意试着去和他们正常相处。
毕竟他还要留在这里很久,缪恩和汉娜也会作为179号不可缺少的成员继续陪着他们,即使他没有扎尔斯那样丰沛的感情,也想试试这么做。
下午六点五十分,扎尔斯把车停在餐厅的停车场里,和先行下车却没有提前进去的埃德温一起走进餐厅门口。
门童朝他们礼貌地点头,引领他们进了预定好的房间,又有等在房间里的侍应生替他们脱下外套挂好,然后递上菜单。
侍应生送上菜单就退开几步等候,埃德温翻了翻,余光瞥见扎尔斯微蹙的眉头,不禁笑了笑,朝他晃晃手里的菜单:“我来点?”
扎尔斯立刻如释重负地说:“你来吧。”
不是他嫌贵不敢点,实在是看不懂菜单上的文字,心里猜这是不是法语,但没法开口问又没有图片可以看图识字,翻了几页只觉得自己可能要多学几门外语。他看着埃德温抬手示意侍应生过来,然后用他听不懂的外语点了单,视线忍不住乱飘,落在埃德温精致的领带夹上。
因为是家要求正装就餐的餐厅,所以他们都穿了比较正式的衣服,尤其是埃德温,三件套上身,精致优雅得像个刚从宴会上下来的贵族。那枚领带夹是他出门前帮对方戴上的,铂金质地,外形有点像“逝星”,非常精致。但比起领带夹本身,他印象更深刻的是戴上它以后,埃德温替他系领带时落下的那个吻。
三言两语结束了点单,埃德温抬眼看他:“怎么了?”
侍应生已经带着菜单识趣地离开,只剩他们两个人,扎尔斯从只有自己听不懂对话的氛围里解脱,有点尴尬地解释道:“我看不懂菜单。”
埃德温点点头,看起来情绪也不算高:“我让缪恩预定全城最好的餐厅,没想到他们好到连菜单都没有双语。”
麻烦的法国佬。
扎尔斯没去想埃德温怎么会说法语或其他随便什么语言,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对方不会说那才是奇怪的事。埃德温担心他觉得不自在,于是悄悄在读他的想法,发现他在想这个,摇摇头笑起来。
“也不是用不正常的手段,有学过。”他解释道,“当时走了几个地方,人类社会覆盖度高的几种语言都会说点,后来才决定留在这里。”
扎尔斯点点头,又说:“其实我没怎么吃过法国菜……这是法国菜吗?”
“是。”
“我随便吃,不会给你丢人吧?”
埃德温忍不住笑起来。
“哪怕你要个勺子全程舀着吃,我想他们都不会说任何失礼的话。”
当然,别人背后想什么他没法控制,只要有管住嘴不乱说话的基本礼仪,他想扎尔斯都不会计较。
回去得教育一下缪恩,下次至少找家能让扎尔斯安心吃饭的餐厅。埃德温想。
第84章 (上)
扎尔斯只是嘴上说说,吃起来还是驾轻就熟,没真的丢人。
但这不影响埃德温吃饭时全程关注他,只觉得他认真对待一盘菜的样子很可爱,像只刚学会怎么吃东西的小动物,偶尔还皱着眉头盯着盘子出神。
“味道不合口味?”他问。
扎尔斯摇摇头:“没有,很好吃。只是在想你怎么突然带我来吃法国菜。”
埃德温平时不像很喜欢吃这些的样子,他就更不用说了,突然全套正装来高级餐厅吃法餐,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埃德温被他问得哑然,总不能说是要求不够精确所以缪恩才误会了,沉默了一下才说:“难得出门约会,所以想着吃顿好一点的。”
他这话半真半假,好在扎尔斯向来不在这种生活小事上对他有任何怀疑,点点头就相信了,又因为他那句出门约会有点不好意思:“那……我们吃完去哪里?直接回去吗?”
老实说,他也没有约会经验,对吃完晚餐该去干什么的了解不外乎看看电影逛个街,但这些好像不适用于他和埃德温——他实在没办法想象埃德温和自己一起逛街的样子,感觉只会出现在梦里。
“那怎么行。”埃德温感觉到他的踌躇,淡淡道,“吃完去兜兜风吧,看你想去哪里,我们一起。”
扎尔斯笑了笑,说:“那听你的。”
结束这顿没什么滋味的豪华晚餐后,扎尔斯开车载着埃德温去了个地方。
地点是他自己定的,因为埃德温说随他选,所以扎尔斯就自作主张定好导航目的地,朝那个方向开去。
那是他小时候很喜欢去的地方,离他那会的家不远,勉强算是个公园,但跟通常意义上的公园有点不太一样。他家那时还不住在现在的位置,比尔带着莉莉安和他住在祖母在郊区的房子里,对扎尔斯来说,那里才是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家。
埃德温并不问他要去哪里,安静地倚在座椅上阂眼补眠,偶尔因为红灯停车才睁眼看看扎尔斯,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连气场都异常温柔,以至于车载音箱里的付丧神乖乖地工作了十分钟,见他好像睡着了,又开始偷偷捉弄扎尔斯。
当然,现在它已经不敢再玩窒息游戏,扎尔斯身上的气息非比寻常,既有他自己成长后逐渐变得锋利的部分,也有来自埃德温的、更有攻击性的另一部分,两者不分彼此地混合在一起,现在已经到了它不敢招惹的程度。所以它只是小小地恶作剧了一下,比如把正在播放的抒情钢琴曲换成重金属摇滚,并且隔离了埃德温,只给扎尔斯单独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