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5)

　　那又怎样？
　　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学姐：“为什么？”
　　圆寸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学姐：“你该不会用那种滥到家的借口说什么‘我不喜欢女人’吧？”
　　圆寸头：“我不喜欢人。”
　　……是的，他为所欲为了。


第4章
　　这是林雾听过的最牛逼的拒绝理由，没有之一。
　　其牛逼在于不仅可以彻底斩断告白者的希望，还能连根拔除告白者的情思。
　　比如校花学姐。
　　被拒后的近一分钟时间里，她沉默地和圆寸头对视，仿佛很镇定。但林雾从她闪烁的眼神里，已经读出了层层递进的灵魂反思——
　　不喜欢人？
　　你在逗我？
　　不，他是认真的。
　　等等，正常人会用“不喜欢人”来拒绝告白吗？
　　神经病吧！
　　我看男人的眼光绝对有问题……
　　“王野，”学姐终于再次开口，“你从来没喜欢过谁吗？就是让你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圆寸头：“没有。”
　　学姐：“如果有一天你遇见那个人了……”
　　林雾听得有点心酸。
　　就算遇见了那也是别人的爱情，难不成还要让圆寸头把终于能让他动心的姑娘带过来再虐你一遍吗，学姐你清醒一点！
　　学姐：“如果遇见了，请务必发个朋友圈，让我尽情嘲笑一下。”
　　林雾：“……”
　　学姐，你可以。
　　校花告白大方，退场也退得飒爽。
　　墙下就剩王野一个人。
　　风起起停停，这处的雾浓了又淡。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王野觉得此时此刻的位置很适合全盘捋一下。
　　清晨天亮，起大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雾。
　　食堂早餐，最爱的鸡蛋饼没买着。
　　教室路上，同班两个家伙闹着玩还闹急眼了，他觉着挺逗，刚停下来热闹，俩人就差点打他身上。他往后一躲，他发誓绝对就是轻轻一躲，撞倒后面一片人，然后他们仨就被拎到办公室批评教育。
　　停课回寝，才睡了个回笼觉，又到叫到这里来了。
　　——一次是巧合，次次巧合那就是运势。王野怀疑今天主大凶，诸事不宜，忌外出，忌上课，忌告白，忌鸡蛋饼。
　　林雾闹不明白墙底下那家伙为什么还不撤。
　　难道是其实心里喜欢学姐只是出于某种理由不得不拒绝于是只能在人走茶凉之后原地怅然悲伤？
　　不管了，圆寸头爱撤不撤，反正他得撤了。
　　墙外的保安已经巡完这段，脚步声彻底远去，林雾抱住墙头，刚准备把墙内的这条腿也跨出去，就听见一声细细的“喵呜~”
　　一只黑色小奶猫不知何时从墙根下的灌木中探出了头，警惕地注视着入侵自己领地的王野。
　　王野也看见了它，一人一喵隔空对视。
　　小黑猫看起来有点凶。
　　不说话的王野……妈的看着更凶。
　　一开始林雾觉得是发型问题，圆寸这种款式天生自带痞气，但随着时间在一人一喵的对峙中静默流逝，他开始怀疑可能冤枉发型了，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是流氓”的气质好吗！
　　王野忽然动了。
　　林雾吓一哆嗦，这人该不会真要对一只小奶猫下手吧？？
　　唰——
　　他蹲下了。
　　满怀期待地举起手，冲小黑猫招啊招：“咪咪。”
　　林雾：“……”
　　谁告诉你每一只猫都叫咪咪的！
　　小黑猫不为所动，甚至好像还有往后退的意思。
　　王野：“喵喵？”
　　王野：“小花？”
　　王野：“二毛？”
　　……林雾不是猫都想挠他。
　　可能是王野竭尽全力瞎起名儿的执着打动了喵星人，小黑猫还真在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后，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王野立刻受到了鼓舞。
　　“二毛，过来，二毛。”
　　终于，小黑猫来到了他的面前。
　　王野眼睛都亮了，立刻向那毛茸茸的小耳朵伸手。
　　“啪！”
　　小黑猫一爪子挠他手背上，呲溜一窜，心满意足跑掉。
　　林雾欣慰，干得漂亮。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于是墙底下的王野就那么毫无预警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吃瓜群众的笑定在林雾脸上，林雾定在墙上。
　　起风了。
　　雾像气浪涌来，遮挡了你，也模糊了我。
　　视线被浓雾吞没前的最后一刻，林雾看见王野毫不犹豫地转身，嘴里还咕哝一句“什么鬼”。
　　林雾：“……”
　　他误会了一位诚实的男同学。
　　原来不喜欢人，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喜欢人。
　　成功翻出围墙，林雾就收到了李骏驰发来的定位——他和夏扬找到人了。
　　林雾还惊讶这俩人怎么这么快，一看位置，就在斜对面街角一拐过去，离北门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
　　有了定位就好办了。
　　这种天气街上基本没人作死开车，林雾直接按着定位方向的最短斜线，百米冲刺奔了过去。
　　才到地方，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就听见了夏扬的骂街。
　　“开个卡宴恁么的，是有风火轮还是有乾坤圈？是安个鱼鳔能下水还是插个螺旋桨能升天？但凡脑子抠出来超过二两的都知道这天儿出门开车就是作死，你们自个作死行，找个没人地儿就完了，出哪门子街，挨这儿祸祸祖国花朵你亏心不亏心？”
　　“还嘛玩意儿？你们车挨路边好好停着就让他行李箱刮了？我还说他五讲四美遛着弯儿就让你们给碰瓷了呢？别跟这儿丢人现眼了行吗？你们这停的是路边？这地上就是没画线，画上就是双排道，你们妥妥在逆行道上还得说是占了个黄金分割点，行为艺术大师来了都得给你们转发点赞不转就是不懂艺术……”
　　林雾走近些，事发现场总算有了轮廓。
　　一台保时捷卡宴，右侧车灯附近被蹭花了漆，地上一个摔开了的行李箱，衣物和哈尔滨红肠还躺在箱子里，几个大列巴已经弹落到箱外，土路上几个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列巴砸出来的。
　　这附近都是被开发商圈起来的荒地，路也全是这样的土路，没信号灯没斑马线更没摄像头，不过这种天气有摄像头也没用。
　　对方有四个人，全在车下站着，就像夏扬说的，他们那车所在的位置都快到路中间了，说停这儿有可能，毕竟雾大，根本没法继续开，但要说停路边，那就是骗鬼呢。
　　不过夏扬对任飞宇“祖国花朵”的定位也有点歪。
　　他们是年轻，但对面看起来更没长大好吗！就四个熊孩子，看着还得比他们小个一两岁。
　　林雾本来那一腔干架的火焰，霎时就有点不旺盛了。
　　“大宇，你人没事儿吧？”他到任飞宇身边先问最重要的。
　　“没事儿，”任飞宇左顾右盼的，声音有点哑，“就雾太大，我急着回学校，没看见他们车停路中间，行李箱直接怼上去了。”
　　“人没事儿就行。”林雾放下心来，然后就有点眼晕，“你总晃脑袋干什么？”
　　“没啊……”任飞宇立刻不晃了，改抬头看天。
　　林雾皱眉，直接一巴掌按他脑袋瓜上，强迫对方和他平视。
　　雾很大。
　　却依然遮不住任飞宇破了的嘴角。
　　林雾声音冷下来：“他们动手了？”
　　这事儿要真较真，其实是个糊涂账。一方乱停车，一方没注意，但归根结底，还是这鬼天气的锅，各退一步也就完了。
　　“不光动手了，”李骏驰冷哼，“还让大宇赔一万给他们去4S店喷漆。”
　　林雾乐了，开始一点点把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喷金漆啊。”
　　“你轮不上了。”李骏驰拍拍备战中的室友肩膀，下巴往对面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