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香烛店(137)
李吴:“哦,是那个鸭啊……”
方冲抽抽嘴角:“语气不要这么失望啊喂……你难道真希望是什么不正经的鸭吗?!”
现在的小姑娘思想也太那啥了吧!
“当然不是!”李吴神色一肃,“我可是正经阴间公务员!怎么可能对那些乱七八糟一点也不正经的东西怀有奇怪的期待!”
方冲半信半疑:“是吗?”
“当然!”李吴干咳两声, 把话题从自个儿身上转移,“你怎么会知道马亚上京鸭王的身份?”
如此生僻冷门的信息, 连裴总红老板都不知道, 憨憨冲从何掌握?
方冲道:“他家每个鸭店的店门上都印着‘鸭王’创业史,我去买过好多次烤鸭, 排队等待的时候闲着没事儿断断续续看过几遍。”
原来如此。这个信息来源也确实是方冲的风格……毕竟,矜贵如裴总, 不可能屈尊降贵亲自去鸭店买鸭, 连打包个小餐馆外带都驱使小纸扎人去取的红老板也不可能为了只鸭去排队,光是那些‘以身偿债’‘送货上门’的鸡鸭鹅都够吃了。
“而且,《上京故事会》还做过一期上京鸭王的文字采访, 我恰好看过!”方冲略有些得意地指了指施嘉文正在翻阅的小杂志。“那是几年前的一期,具体都问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对其中一个回答记忆犹新。”
能让方冲几年过去都念念不忘,红药顿时也来了兴趣:“说说。”
方冲道:“杂志编辑问鸭王事业成功家庭美满为什么只有一个独子。”
方冲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解释道:“因为在那个年代,只有一个孩子还是蛮少见的嘛。”
“嗯嗯嗯,然后呢?他怎么回答的?”李吴也对这个让方冲记忆犹新了好几年的回答产生了浓厚期待。
“然后他说……”方冲脸上露出一个生动的穷逼仇富的微笑,“因为不好分家产。”
听了方冲的转述,香烛店内沉寂了一瞬,然后……
施嘉文歪歪头表示不理解:“家产有什么不好分的?难道你家也有皇位?”
在锦衣玉食珠宝环绕中长大的嘉文公主的心目中,这个世上只有皇位是不好分的,因为只有一个。
马亚:“???”皇位?什么皇位?这小姑娘是在嘲讽他吗?
红药问裴慈:“你家也是这样吗?因为不好分家产,所以只有你一个继承人?”那他们俩搅和在一起,裴慈家人岂不是要气死……气死他也不会放手。
裴慈摇头:“我是独子是因为父母走得早,而且裴家家业大,人也多,集团掌舵人是凭能力上位。”
“啊……那你不务正业这么久,岂不是随时有失业危机?”
裴慈笑看红药:“是啊……那红老板愿意收留我么?我会很努力工作的,吃得也不多,还有一个男朋友要养,没有工作会很可怜的……”
红药憋住笑意,豪气万丈地拍拍裴慈肩膀:“收留!长得这么俊必须收留!你放心,我后园大得很,你和你男朋友随便住!我养你!”
马亚:“……”裴家?集团?居然是那个裴家吗……怎么回事,他们这种靠血缘继承的小家小业瞬间变得不入流起来了!不对,重要的是男朋友!堂堂裴氏总裁居然有男朋友!!!
明明是很装逼很炫富的一个回答,偏偏撞上这一窝家里有皇位、集团、香烛店和千年园林要继承的大佬,对比太强烈,全国连锁鸭店一下就变得朴实无华起来了呢。
只有李吴与方冲无声对视,两个穷逼之间升起了丝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所以为什么会找上我呢?”马烨声音幽幽,咬字却恶狠狠的,“明明有继承了全部财产的‘独·子’。”
“怎么也不该吝啬几柱香烛吧?”
马亚根本不敢正眼对上马烨怒火中烧的眼神,那怂眉怂眼的模样倒是和先前的马烨有几分相似,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爷孙。
“这个的话我倒是略知一二。”裴慈道,“马家鸭店创始人去世后其独子举行了一场拍卖,拍卖掉了他手头全部资产,然后举家迁往海外,再未现身上京。”
见红药目光疑惑,裴慈解释道:“族中长辈挺喜欢马家鸭店多年不变的老味道,他怕鸭店易主后旧味再难寻,便出资拿下了拍卖。”
有钱真好!喜欢吃某家店的鸭子就直接把店买下来,就算是全国连锁也丝毫不虚,这种云淡风轻的气魄才是真·壕门。
“哦,原来是被抛弃了啊……”马烨俊朗脸庞上挤出一个冰冷假笑,“没人供奉了就想起曾经抛弃的私生子了?生前没有养过一日,死后还想享受‘子孙’香烛祭祀,还挑三拣四只吃贵的……你想得可真够美的啊。”
马亚恢复了白发老头的模样,颤颤巍巍道:“不……不是私生子……”
马烨冷声反问:“不是私生子是什么?你可别说都是你的前女友们悄悄瞒着你,痴心不悔自愿为你生儿育女。如此感人肺腑的狗血剧情,你说得生动点我也好转述给我奶奶当个笑话听,请吧,上京鸭王。”
马烨这是……黑化了?心软且怂的小青年突然变得言辞犀利字字诛心,这巨大反差还真有点震撼人心。李吴与施嘉文默契对视,眼中是相似的激动期待……大热天正是吃瓜的季节啊!
气势完全被变了脸的马烨压制,又不占情理,关键这‘公堂’上还有‘虎视眈眈’的‘衙役’‘大老爷’,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马亚瞟了一眼香烛店门板上无风自动幽幽冒着黑气的‘竹片玻璃瓶风铃’,又看了看才从他身上离开没多久、却仍然虚虚围绕在他脚边的勾魂锁链……马亚准备坦白从宽老实交代,不再挑战‘大老爷’的耐性,争取能被宽大处理。
“……我年轻时是个放鸭人,和兄弟赶着几百只鸭子沿着草木嫩芽四处漂泊寻食,一来一回大半年,徒步行走几十几百公里是常事,在那个萧条年月也算是走南闯北行走江湖了……”
马亚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丝丝回忆的神色,声音也变得沙哑含糊:“鸭子吃河滩田野里的小鱼小虾野菜嫩草,有水就能撒欢,人就要难过得多了……”
说到此处,马亚竟然笑了一下:“我说的不是物质上的难过,毕竟是赶着鸭群走,每天捡的鸭蛋就够换不少东西了,只要野地里还有鸭子一口吃的,我们放鸭人就饿不死。”
“可是人和鸭子不一样,除了吃喝拉撒睡,人还有其他需求,还有更多的欲望……”马亚沉默了几秒,突然对马烨道,“你奶奶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马烨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老头,心头微微一颤。都已经是鬼了,自然死气沉沉,从前在他面前的活泛可怜果然都是装出来的。想到此处,马烨挑了挑眉梢,故作强硬道:“第一个?那还真是幸运,至少我爸不是婚外私生子了。”
马亚青白嘴唇抖了抖,继续道:“放鸭途中有了一个家是件会令人上瘾的事,可以吃上热饭热菜、洗上热水澡、还有老婆热被窝……可是放鸭路太长了,一个家根本不够。”
香烛店众人:“???”这踏马什么惊世骇俗绝世渣男发言?
马亚没有管其他人或愤怒、或惊异、或冰冷的目光,自顾自道:“有了第一个,自然而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路那么长,那时农村野地的交通又不发达,基本全靠双腿走,只要算好方向距离,就不会被发现。”
马烨看着陷入回忆的老头,咬牙骂了句人渣。
马亚被孙子骂回神,脸上却如死水平静:“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放鸭人这种四处漂泊的行当,安分老实的好人也做不来。你以为那些女人真不清楚么?和一个放鸭人做夫妻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