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妖追夫记(生子)(8)
闻言,宫女们过来撤了茶点下去,榻上摆的小几也一并抬了下去。陆质下地,让玉坠帮他整了整衣摆,回身去扶盘腿坐在榻上的紫容。
紫容手心向上摊在腿上,还保持着握着陆质手的动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被陆质碰到立时浑身抖了一下。
“出神儿了?吓着你了……”陆质俯身仔细瞧他脸色,接着轻笑道:“给你赔个不是。”
紫容抿着嘴摇摇头,很不好意思地说:“不怪你……”
“走神想什么?”陆质拉着他的手往寝殿走,低头笑他:“是不是想两日后的葡萄藤?放心,我叫人给你绞一枝好活的,保准抽条快,到秋天……”
陆质顿了顿,如常道:“到秋天结几串大葡萄,个个顶甜。”
紫容嗯了一声,抓紧了陆质的手。
陆质想着回去没人,紫容不怯,敢说话了,他再好好安抚。却没想到刚洗漱完,宫女内侍全打发出去了,紫容就早早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不像往常赖在他身上不下去的样子。
陆质立在他床头,低头看他从被沿露出来的一双圆眼睛:“这就困了?”
紫容在被子下面点点头,不肯多看陆质一眼似得,垂眸道:“殿下也早些睡下吧。”
陆质拿大拇指蹭了蹭他的眼皮,轻声道:“好,睡。”
从这会儿到陆质该起身,其实也没剩下几个时辰。陆质一面闭着眼养精神,一面留神听紫容的动静。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小花妖爬起来了。
紫容格外小心,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下了床,却不知就他这么点动静,便不仅是陆质听见了,连殿外时刻竖着耳朵听主子什么时候要人伺候的宫女们都没错过。
陆质心里替他着急,果然紫容没走两步,小丫头就在外头轻声问:“殿下可要用水?”
陆质无声稍扬嘴角,紫容却给吓得半天不敢动弹。
等了好一会儿,丫头没再出声,紫容才又蹑手蹑脚地往陆质床边走。
陆质安然躺着,一臂枕在脑后,另外一只手虚虚放在腹部,是睡熟了的样子。
紫容停在他床前,除了小心绵长的呼吸,再就没了动作。
陆质心里头有块地方痒的不得了,想再忍忍看紫容究竟要怎么样,却突然想到,这人估计是光着脚站在地上,且连一件外衣都没披,便装着样子缓缓把眼睁开了。
可惜一睁眼,陆质就陷进了一双闪着泪光的眼里——小花妖站在他床前,正低垂着头看他,绞着两只手无声哭呢。
陆质顾不上别的,先把人一把抱进怀里拿被子裹了,给他擦脸上的泪。
也不知道从哪学的,哭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招人疼的厉害。
紫容没有像以往那样把脸藏起来,反倒是乖乖坐着,任陆质摆弄。刚才躲着陆质,是怕自己忍不住又哭起来,无理取闹地求陆质带他去。
原本是打算躺下等一会儿,等陆质睡着了,再悄悄过来看看。
可眼下都被抓包了,就没什么躲藏的必要。
“别哭了。”手边没有东西,陆质只能拿手给他擦眼泪,只是手心有茧,即便控制着力道,借月光一看,紫容眼角那块也已经给蹭红了。看紫容这个可怜的样子,陆质简直是心软的没法子,心底又莫名浮起一层热燥,道:“折腾死我,看你再找谁哭去。”
紫容抽噎了一下,眨眨眼又落出一串泪,委委屈屈的:“我找你,我就找你……”
陆质气的笑起来,装着狠声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床头来哭鼻子,这是怎么了?”
紫容哭得浑身热乎乎的,香气灌了陆质一鼻子,被凶了有些发抖,却还是不退开,反抱住陆质呜呜咽咽地说:“想你,我想殿下……呜呜呜……”
陆质额角直跳,被黏得没有办法,紫容现在就这个样子,叫他等会儿怎么走?
可是想凶又实在凶不起来,只能叹气道:“这还没走呢。”
紫容哽咽着摇头,闪着泪光的眸子里又掉出一串泪,稍有些肉嘟嘟的嘴唇抖了抖,带着哭腔软声道:“就是想,再过一会儿、殿下就要走了,我现在就想……”
他一面哭,花瓣扑簌簌地掉,还一面解释:“我、我不是要跟着去,我就是……”
陆质抱紧他,问:“就是什么?”
“就是想你。”紫容红着眼圈:“殿下抱我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我听话,很乖……”
12.第 12 章
三更一到,严裕安便到了水元阁的寝殿门口。
昨晚守夜的宫女冲他打了个手势,严裕安额角一跳,无声问:“怎么了?”
宫女朝里指指给紫容隔出来睡觉的地方,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又摇了摇头。接着指了指陆质的方向。
严裕安看她一眼,宫女比了个二。
夜里小公子哭了,没听真切,倒是殿下哄人的声音听得清楚,动静到将近二更才停,
没大事,只不过今天可能得多带一个。严裕安松了口气,跟她点点头,躬身往里去了。
寝殿里头既黑又静,他把步子放的更轻,几不可闻。等到了跟前,才见陆质背后塞着两个软枕半坐着,怀里抱着一个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察觉到有人靠近,就睁开了眼。看样子,是原本就醒着的。
二更才歇下,想也没睡。
“殿下。”严裕安有些担心陆质从这会儿开始要费一天的精神,轻了又轻道:“到时候了。”
陆质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面上带了些笑意,道:“去寻一身小厮的衣服,给他穿。”
得,就知道会是这样。早早的回了内务府,带出去的时候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吗?
严裕安做了二十年忠奴,第一次冒出点大不敬的想法:殿下该不会是……还没开窍吧?
他扇了自己一嘴巴,往下人房去寻了套新的粗布短打,又差人去通知玉坠,把紫容的一应用具:吃的药,包括熬药用的炉子和碗等等,穿的用的玩的,一样不落的带上。
这边陆质把繁琐的礼服穿好,外间早点也摆好了,才把紫容叫起来。
今日紫容倒是睡得沉。屋里下人再小心,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却一直没醒。
睡前他怕陆质跑了,把陆质的手握住,藏进被子里才罢休。可惜小傻子就是个小傻子,睡迷糊就忘了,陆质挠挠他手心,就怕痒的松了开。
其实陆质可以就趁着这会儿走,但是想想紫容哭得那个样子,怕极了自己不要他似得,陆质就舍不得。
严裕安那边一通临时加的忙活完之后,回来陆质和紫容也刚好收拾停当,在用早饭。
玉坠也是一早才知道她主子也要同去,顿时慌了手脚。
严裕安拿过来的衣服太粗,她给紫容在里头穿了两层顶细软的绸衣,又拿了新做的夹袄,把他里头垫的没一点漏空处,最后才给他套上了那套小厮衣服。
不仅这些,陆质车上的点心茶水也要换。
紫容的低烧一直反复,怕的是原本给陆质准备的那些吃食里头有与药犯冲的东西。
不过任凭中间突然生出这多少事来,景福殿的人还是按时到了宫门口。
文家小儿子文亦弘,陆质的亲舅舅,在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就是卫尉,他手下守宫门的将领也认陆质。
平常景福殿的宫女托人往家里送个什么东西,也有格外的优待,出宫时,陆质宫里的车马也只是过场面一样查检了下,陆质在的马车更是连停都没停。
往宫门去的一路上,陆质专门对紫容说了一大通出宫门多么多么难,检查多么多么严格:“侍卫拿着两月前报上去的名单,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对。不仅对名字,还要查面相,面生的,要专管小厮的人来认过才行。”
紫容即刻紧张地瞪大了眼:“那被发现了怎么办?!”
陆质道:“要是有不在单子里的东西被查到,自然是没收,清点完了上交国库。但若是人的话……”
“怎么样?”
“是人的话,”陆质不动声色,随着马车颠簸,悄悄往紫容那边靠了靠,和他挨得极近,压低声音道:“外头好多府里在买小厮,力气大的,就买回去干粗活。若是看着干不了重活儿,兴许,就卖进哪个酒楼,给人上菜洗盘子。”
紫容问:“什么是买小厮?”
陆质道:“就是外面的人给守门侍卫些银子,把被查出来的人领回家去干活儿,就叫买小厮。”
“被买走了还能回来吗?”
“不能。被谁买回去,就成了谁家的,一辈子都在人家家里,永远不能离开。”
紫容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自己就这样犯蠢,怎么就非想跟着来?
他咬咬嘴唇,半晌,憋出一句:“可我不会干活儿,也、也不会洗盘子……”
紫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短打,头发也束成小厮模样。要是旁人打扮成这样,往人群里一丢,估计就找不着了。
可这人偏生长的就是那么好看,两只干干净净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陆质,嫩生生的面颊上因受了惊而浮起一团红,看着哪里都软绵绵、滑腻腻的,引着人想上手摸一摸。
陆质果真伸手过去,先在他下巴上捏了一把,又向上移握住他半张脸,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为难道:“那可怎么办?”
紫容把手覆在陆质的手背上,强装着镇定,用哄骗的语气道:“肯定没有人想买我,求殿下、殿下买了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质听见侍卫喊“过”的声音,知道已经出了宫门,面上却八风不动,问紫容:“嗯?那我买了你有什么用处?”
他以为在玩,可紫容已经不行了。他确实没什么用处,跟着陆质,就是个拖油瓶。
眼见着紫容的嘴一点一点瘪了下去,下巴一抖一抖,陆质头皮都快炸了:他怎么又把人给弄哭了!
“好了好了,我骗你的。”陆质赶忙倾身去抱他,又伸手掀车窗的帘子:“你看,咱们已经出来了。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哄你呢,嗯?不卖你,卖了哪还有个小哭包?”
紫容眼睛湿漉漉的,还在因为自己“没有用处”而难过,陆质暗骂自己瞎折腾,抱着人好好的哄。过了好一会儿,紫容才突然开口:“那殿下买我么?”
“嗯?”
紫容仰头看他,问:“殿下买我么?”
陆质顺着他的意思说:“买,我买。”
紫容道:“那你买吧。”他向陆质伸出手:“给我一点钱,买完我就变成殿下家里的了。”
陆质失笑:“那容容要卖多少钱?”
紫容没有概念,却生怕他反悔,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到陆质面前,急道:“不多的!只要一点点……”
其实紫容想说不要银子也可以,但是陆质说了,给了银子才叫买……他为难得很,眼巴巴的看着陆质,显然今天不把自己卖了是不罢休的。
陆质忽然笑了一声,无可奈何一样地把紫容搂进怀里揉搓了一阵。
紫容被揉搓的很开心,红着脸在陆质怀里跪坐起来,两只手小狗一样扒在陆质肩上,还惦记着买不买的事,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买了我吧,好不好?”
陆质道:“好,好。”
平常赏人,都是陆质发了话,然后严裕安或者身边的小厮给钱。
此时陆质身上干干净净的,连一块碎银子都摸不出。可紫容眼巴巴的看着,要把他卖给自己,陆质便摘了拇指上的玉扳指给他,道:“拿这个充银子,便宜死你了。”
暂且不论是谁占了便宜,眼下紫容高兴的不行,把玉扳指握在手心里,笑盈盈地看他,反复确定:“那我现在是殿下家的了吗?”
陆质道:“是。”
紫容就只顾着眯着眼睛傻笑了。
以后他是陆质家里的,就一辈子都在他家,永远不能离开。陆质让他走也不行。
马蹄笃笃,停了又走、走了又停将近一个时辰,才接近固伦公主的驸马府上。
这日尤其冷,一路上紫容却过的异常舒心。陆质抱着他,自己喝过一口茶,又给他喂一口。吃点心也是这样。
“殿下,我是你家的了吗?”
紫容第不知道多少遍问。
“是。”
陆质第不知道多少遍答。
13.第一个副本
临近驸马府上,众人终于不像在宫门附近那么紧张。随行车队渐渐响起絮语声,初生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心情舒畅。
从奴才到主子,基本上都是久未出宫,觉着宫外的空气都格外使人活泛似得,脸上也生动许多。
紫容的头歪向车窗,透过一点点缝隙往外看,稍微看一小会儿,就回头瞟一眼陆质。
陆质被他弄得笑起来,伸手捏他鼻子,道:“我能跑了不成。”
“跑不掉,殿下的手还在我这儿呢!”
紫容翘着下巴,捏了捏被他两只手包住的陆质的大手。
比起陆质,陆宣府上离驸马府就近的多,出发也晚。两队人马在两条街外碰上,领车的互相打过招呼,没一会儿,陆宣就跑到了陆质车上。
“今儿能冷死人!”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先听见一嗓子清亮的抱怨,马车厚重的织锦棉帘才被车夫掀起一条缝,陆宣钻了进来。
兄弟两个问过好,陆宣就打量起自己刚进马车,就被吓得钻进陆质怀里的小厮。
他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笑,啧了一声,看向陆质。
“风风火火的,有没有正经样子。”陆质抱住紫容,摸了摸他唯一露出来的后脑勺,半嗔着训了陆宣两句:“你家就应该派个大嬷嬷跟着你,时时紧着些规矩。”
陆质的态度好,陆宣心里却有些讪。
他没出宫的时候,因陆质房里从来空空,这多少年也没忌讳过,成了习惯。
可几个月不见,兄弟房里都有人了,书房那次,和车里这个小厮,有一个算一个,大概都被他唐突过了,是以陆宣脸子上有些挂不住。
除此之外,三番两次见陆质宠的都是男孩儿,也叫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陆宣摸摸鼻尖笑了一声,道:“你这从宫里出来,远的很,我不是来关照关照,看四弟车上炉火可热,茶点可富余么……”
紫容怕生,一张脸埋进陆质怀里,身子蜷成一团,陆质也就不逼他,只抱着人慢慢地给拍背安抚,闻言道:“劳三哥费心,姑父府上即刻便到,这关照来的太及时了。”
两个人对上眼,紧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今日陆宣也是盛装,他长相随母妃多些,是有点秀气的英俊。一身深紫色很衬他皮肤,显得矜贵。
陆质的长相却多数像皇帝这边,五官都深邃,眉眼慑人,看着更硬朗些。不笑的时候,容易让人觉得冰冷,难以接近。
他哄着紫容的间隙里,两个人插科打诨说了些有的没的,陆宣正正脸色,道:“老六也出来了吧?”
陆质看着他点点头:“严裕安叫人看过,人和东西,全出来了。”
陆宣讥笑一声,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原本还说,手能伸的那么长,大概是个有志气的。殊不知贱骨头就是贱骨头,眼皮子浅成那样,内务府的一点东西,他都看的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