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弑君(33)
“你真是我舅舅?我”凤宿有些结巴。
凤宿话还未说完,柳君泽倏然出掌,冷若冰霜的脸上绽开一抹残酷的冷笑,“我是柳君泽,但不是你舅。”
柳君泽的招式太快,凤宿一时躲闪不及,还是薛朗险之又险的上前一步,护在凤宿身前,徒手接下柳君泽的一掌!!
两人万没有想到柳君泽会突然发难,凤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惊,柳君泽手上招式不停,招招狠厉朝凤宿攻去,薛朗挡在凤宿身前,两人武艺不相上下,顿时打得不可开交。
凤宿:“???”
“她不是去当皇妃了么?怎么她儿子倒来找我了。”柳君泽冷冷道。
凤宿:“她死了。”
柳君泽招式一顿,两人同时停了手,柳君泽毫无波澜的声音终于变得有些错愕,“死了?”
他缓缓眯起眼,“也是,现在新帝登基,哪里容得下她?自食其果罢了。”
看来母亲与眼前这位小舅的关系并不融洽,凤宿心里哀嚎,娘您这下可害惨我了。
“罢了,既然人死了,那我就饶你一命。”
柳君泽冷冷道:“滚罢。”
凤宿不敢置信,他和薛朗千辛万苦赶来蜀州,好不容易才找到柳君泽,就换来他一句“滚”?
一股怒意自胸中升腾而起,满腔愤怒无处释放,凤宿强压下怒意,亦冷冷道:“我娘临死前的遗愿便是让我来找你,非是我走投无路要投奔你不可,我只是想弄明白,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临死前仍在惦念的家人又是何人!”
柳君泽双眼利如刀锋,冷冷的盯着凤宿,盯得凤宿心里有些发怵,虽然心里害怕,但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便仍然作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挺直了脊背直直的回望向柳君泽。
柳君泽这才开口,“你问柳湘是什么人?她自己恐怕都没脸说出口。”
“你当春生坊为何消失?我们又为何改名换姓苟且偷生?若不是她执意要嫁给皇帝,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连师门都覆灭了?”
看着凤宿目瞪口呆的表情,柳君泽亦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冷漠地下了逐客令,“柳湘已被逐出师门,她亦不再是我师姐,还请公子打哪来回哪去。”
说罢,柳君泽便进了内间,凤宿仍是一脸错愕,薛朗叹了口气,一手搭在凤宿的肩上拍了拍,“回吧。”
俩人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赶出了陈府,凤宿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这场期待已久的千里寻亲竟会这样收场,还看尽了别人脸色。
☆、36.过年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柳君泽是什么人他不管,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面都没见过何谈感情,他主要是想弄明白, 他母亲究竟是什么人?听柳君泽的意思, 难道春生坊的覆灭和父皇有关?
但是柳君泽不待见他,只能将此事暂时放下,从别处另寻法子。
凤宿和薛朗出了陈府后便回了新家, 他们打算暂时在锦官城安顿下来,从长计较。
陈清羽并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 事后曾来问过, 凤宿看陈清羽的样子便知晓她不知道自己的叔叔就是柳君泽,便只说没有找到线索, 其他一概不答。
觅雪被凤宿无情剥削,连着扫了半个月的地, 哭天抢地的去找陈清羽诉苦虽然认识陈清羽到现在不过十日,但觅雪已经和陈清羽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
凤宿:“”
陈清羽心疼地建议道:“你要来我家么?我让管家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 这样我们还能经常说说话。”
觅雪欢天喜地连连点头,背着小包袱就跟着陈清羽去了陈府。
凤宿也很开心,终于没有人再骚扰他了,简直是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呀!
俩人在锦官城中安顿下来,凤宿找了个教书先生的营生, 教一群小孩启蒙, 赚钱养家。
当年在崇文馆时他逃课逃得最凶, 如今终于体验到了教书先生的不易,每日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闹的头疼。
书院的小孩都喜欢凤宿,爱缠着他问东问西,凤宿自带贵气又不爱摆架子,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
而薛朗则负责洗衣做饭,下了学便到书院门口去接凤宿,他面相凶,小孩们都有些怕他,只敢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偷看他俩离开。
秋去冬来,锦官城不像京城,松柏长青,冬日几乎见不到雪,百姓安逸和乐。
很快又到了年关,书院放了假,大家都在置办年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蜀州人的口味颇重,吃食里必有花椒等佐料,甜点也花样百出,简直非常合凤宿的口味,他沿着路边小摊吃了一路,拉着薛朗,看见什么买什么,买了一堆年货打算屯着,薛朗无奈道:“再买明年都吃不完了。”
“吃得完吃得完。”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蜀州的东西这么好吃,万一以后吃不着了怎么办。
到了除夕,凤宿摩拳擦掌,自告奋勇要和薛朗一起做饭,但是,年夜饭要怎么做呢?
薛朗系好围裙,“你想吃什么?”
凤宿坐在门槛上,拖着腮看薛朗忙里忙外,“想吃鱼,你上次做的炖鸡也不错,还有”
凤宿哗啦啦报了一大串菜名,薛朗点点头,便开始杀鸡宰鱼,凤宿便凑到薛朗旁边,“我能帮你干啥,快安排安排。”
薛朗把刚买的活鸡从笼子里捉出来,一手捏住两边鸡翅,让鸡动弹不得,熟稔地拔了脖子上的毛,正准备一刀割下去的时候——
旁观了许久的凤宿好奇地戳了戳鸡肚子。
鸡猛地扑腾了一下,脖子一歪,薛朗割下去的刀刃偏了些许,顿时鸡血狂喷,首当其冲地喷了薛朗一脸。
薛朗:“”
母鸡脖子一歪,死了。
凤宿笑得不住打跌,薛朗嘴角抽搐,凤宿狂笑着拿来帕子给薛朗擦脸,“你别动啊哈哈哈哈。”
薛朗:“”
凤宿拿着帕子,端详一阵薛朗冷漠的脸,又是一阵狂笑。
薛朗恼羞成怒道:“擦不擦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朗便要去夺凤宿手里的帕子,凤宿轻巧的避开,“来来来,不笑了哈哈哈。”他强忍住笑意,沾湿了手帕,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给薛朗擦脸。
薛朗便坐在凤宿对面,面无表情地任凤宿擦,眼里平静无波,直直望着凤宿。俩人贴的极近,气息交错,凤宿几乎能感觉到薛朗温热的气息。
血迹并不好擦,凤宿擦了许久,终于擦干净了,一抬头,便撞进薛朗古井无波的眼里。
凤宿心头忽然一颤。
他头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原来薛朗这么好看。
形容一个英俊的男人不应该用‘好看’这个词,但凤宿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薛朗好看。
赏心悦目。
“擦干净了?”薛朗问。
凤宿讪讪的放下帕子,薛朗无奈道:“杀个鸡都不安分,一边待着。”说着开始烫鸡拔毛,凤宿插不上手,便坐在一边干瞪眼看着。
薛朗麻利地炒菜做饭,小小的院子里不过一会便菜香四溢,门口跑过几个孩童放鞭炮,噼里啪啦的热闹极了。
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小孩们流着口水,纷纷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好了吗好了吗?”
凤宿笑着道:“再等等。”
然后跑进厨房问薛朗,“好了没。”
过了一会,鸡炖好了,掀开锅盖,鲜味扑鼻而来,鸡汤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飘着花椒八角等佐料,鸡肉香嫩,白薯也炖得软烂,闻之就让人食指大动。
凤宿盛了一碗,给门口的孩童们分了,回来把炖鸡盛出来,盖好碗,免得凉了,接着坐在门口看薛朗炒菜。
很快饭菜便摆满了一桌,太阳渐渐落下山,门外已经听不见嬉闹声了,家家户户关门,开始过除夕夜。
薛朗忙活的不停,又开始擀面拌馅,凤宿终于能帮得上忙了,欢呼一声,“你要包饺子?我来我来!”
“包馄饨。”面皮擀得又薄又透,薛朗横切几道竖切几道,馄饨皮就切好了。
凤宿开始撸袖子,“我也来我也来!”
“去洗手!!”薛朗忙得脚不沾地,还要谨防着凤宿捣乱,简直身心俱疲。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黑,凤宿点起灯,将屋子里照得亮亮堂堂。
火炉里烧着碳,将屋子里熏得暖融融的,两人摆好了菜,薛朗端上来两碗滚烫的馄饨,撒上葱花姜沫,鲜味扑鼻。
馄饨以鲜虾作馅,虾肉爽口弹牙,滋味鲜美,吃一口馄饨,能从胃暖到了心底。
凤宿吸溜吸溜,“这个馄饨!!!”也太好吃了!
薛朗笑了笑,“以前跟人学过。”
“唔?”凤宿被馄饨烫得直往嘴里扇风。
薛朗却不再说了。
前世凤宿回京后,俩人和好如初,薛朗高兴坏了,凤宿好吃,他便每日寻着山珍海味奉到凤宿面前。
一天夜里,两人逛街后,在白石巷口的馄饨摊吃了碗鲜虾馄饨后,凤宿便爱极了那家的馄饨。
薛朗便说要把馄饨摊的老板张伯请到府里来,专为凤宿做馄饨。
凤宿却不高兴了,甩了他一顿脸子,薛朗便只好命人去买,可是买来了,凤宿又不吃,嫌泡沱了。
张伯身体不好,摊子时开时不开,薛朗便摆低了姿态,向张伯虚心求教,学了一身包馄饨的手艺,亲自给凤宿包馄饨。
凤宿这才满意。
薛朗受了启发,后来便开始学着自己给凤宿做菜,手艺和云来楼大厨比起来不相上下。
君子远庖厨,薛朗却觉得,看着心爱的人吃自己做的饭,是世间最快乐的事。
后来凤宿登基,将他放逐边关四年后再召回京,设了八道罪状,将他压入大牢。
薛朗那时候对来抓捕他的禁卫军说,他想吃白石巷口张伯的馄饨。
这句话其实是对凤宿说的。
他知道禁卫军一定会将他的话字字句句告诉凤宿,他说想吃白石巷口的馄饨。
实际上是想让凤宿记得他的好。
可惜并没有用,凤宿连见也不愿意见他,急匆匆的下了斩首令。
大年初一。
清晨,凤宿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他侧过脸,蹭了蹭枕头,却蹭到一个坚硬的物事。
凤宿迷迷糊糊,把东西拿起来看,却是个红封儿,里面包了两锭碎银。
凤宿哭笑不得,拿着红封儿出了卧房,薛朗正在院中练武,穿着一身薄薄的武人服,汗水沁透了脊背。
凤宿靠在门框上,遥遥笑道:“你给我红封儿作甚。”
薛朗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风,一套拳法练毕,头也不回,声音带着笑意,“给你的压岁钱,别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