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无赖(60)
“嘉禾……”裴懿不安地唤他。
沈嘉禾回神,在他掌心写道:念念呢?
裴懿道:“他很好,我马上让人带他过来。”
沈嘉禾摇头,写道:等我再好些罢。
他久睡初醒,精力本就不济,又与裴懿说了这许多,此刻已经精疲力尽。
裴懿见他脸色不好,便扶他躺下,道:“睡罢,睡饱了精神便好了。”
沈嘉禾闭上眼,意识很快便沉进黑暗里。
这回他睡得极是安稳,连梦也没做一个。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泡在浴桶里,热气蒸腾,裹挟着浓郁的药味儿,应该便是大夫之前提过的药浴了。难受地动了动身子,耳边忽然响起一把再熟悉不过的男声:“醒了?”
沈嘉禾这才惊觉,他正靠在一副赤-裸的胸膛里,腰上环着手臂,坐着的是结实的大腿。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但好歹能说出话来了,“你怎么……”
裴懿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道:“你昏睡不醒,根本坐不住,这几日都是我抱着你泡的药浴。”
虽然他们曾无数次赤-裸纠缠,沈嘉禾却仍无法安之若素地这般坐在裴懿怀里。
他哑声道:“我可以了……你出去罢……”
裴懿道:“乖乖坐着,再泡一刻钟我便抱你出去。”
沈嘉禾抓住浴桶边沿,想从裴懿怀里出来,裴懿却收紧手臂,将他禁锢在怀抱更深处。
“别闹……”裴懿的嗓子瞬间便哑透了,“天知道我现在正受着什么样的煎熬,你就发发慈悲,别再折磨我了。”
沈嘉禾感觉到了那根正顶在他腿上的坚硬事物,竟比这药汤还要滚烫几分,整个人蓦地紧绷起来。
裴懿察觉到他的僵硬,忙道:“我也不想的,但我已经憋了半年多,实在已忍到极限……你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坏事的,只要你别乱动,我很快就能让它软下去。”
沈嘉禾微微点头。
但过了许久,那根东西依旧坚硬地顶着他。
裴懿干笑两声,道:“抱歉……”
沈嘉禾沉默片刻,道:“一刻钟到了,可以出去了罢?”
裴懿“嗯”了一声,抱着沈嘉禾从浴桶里出来,将他放到软榻上,为他干身穿衣,又整理好自己,这才抱着沈嘉禾回房,然后喂他吃饭喝药,全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
直到沈嘉禾睡下,裴懿嘱咐人好生照顾,这才离开。
-
灵堂便设在公羊素筠生前所住的那座院子的厅堂里。
她躺在灵柩中,容颜与生前无二。
裴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满是愧疚。
从嫁给他的那天起,她的人生便落入了悲惨的境地,最后甚至把命都赔了进去。
回想起来,他对她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好颜色,只在她回娘家的前一天,他才同她说了几句软话。
于她而言,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娶了她,却从未珍惜过她。
但人已经没了,纵使他有心弥补,却已回天无术。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然后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
裴懿为她上一炷香,转身出了灵堂。
将出院门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殿下留步!”
裴懿驻足转身,便见一身缟素的沈落玉快步朝他走来。
及至近前,沈落玉敛衽行礼,道:“奴婢沈落玉参见太子殿下。”
裴懿道:“何事?”
沈落玉道:“奴婢有件要事要向殿下禀告。”
裴懿道:“讲。”
沈落玉道:“此处人多眼杂,烦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裴懿微显不耐,转身前行,沈落玉快步跟上。
二人来到书房,沈落玉反身关上门。
裴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道:“你要说的事最好足够重要。”
沈落玉屈膝跪地,俯首叩拜,然后直起身来,迎上裴懿的目光,道:“小皇孙并不是殿下的亲生骨肉。”
裴懿拧眉看着她,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沈落玉便将方才所言重复一遍。
裴懿道:“那他是谁的骨肉?”
沈落玉道:“魏衍。”
裴懿的眉头越皱越紧,寒声道:“可有证据?”
沈落玉平静道:“奴婢没有证据,只有一面之词。”
裴懿却没有发怒,沉默片刻,道:“便将你的‘一面之词’说来听听。”
沈落玉缓声道:“奴婢之前曾奉皇后娘娘之命毒杀沈嘉禾,败露之后被殿下遣去太子妃院中当差。那日晚间,太子妃的兄长过来探望,与太子妃一同用饭,见太子妃闻见肉腥味便干呕不止,便猜测太子妃是怀了身孕,但太子妃却说刚找大夫把过脉,并未怀孕。太子妃撒谎了,因为她并未看过大夫。待兄长走后,太子妃泣不成声,口中不住道:‘我活不成了,我活不成了’。随后,太子妃写了封信,嘱咐述芝一定要交到魏公子手上。第二日,太子妃便与魏衍在莲池私会,但奴婢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三日后,太子妃一夜未归,奴婢打听后才知道,太子妃宿在了殿下的院子里,而殿下那夜酩酊大醉。”
沈落玉只陈述自己所见所听的事实,未加任何主观臆测,全部交给裴懿去判断。
“之后,在返回丰泽的途中,魏衍负责护送一众家眷,奴婢曾亲眼看见他从太子妃的船舱中出来。抵达丰泽之后不到半月,太子妃便被确诊怀了身孕,距太子妃在殿下院中留宿那夜刚满一月。几日前,太子妃不慎摔倒,胎儿早产,却很健康,完全没有虚弱之像。太子妃故去当晚,述芝便畏罪自杀了。”沈落玉停顿片刻,道:“奴婢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我所言属实,信与不信,全凭殿下判断。”
裴懿对公羊素筠当初所做所为早有怀疑,当时因为负疚感作祟,他被她的解释糊弄过去。
如今听了沈落玉所言,当初的怀疑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奇怪的是,对于公羊素筠,裴懿并不觉得愤怒。
他亏待她,她背叛他,权当扯平了。
而对于魏衍,裴懿更多的则是疑惑——他目的何在?
裴懿沉默许久,目光锐利地看向沈落玉,沉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教第三个人知道,我定不饶你。”
沈落玉道:“奴婢遵命。”
裴懿不打算声张此事。
公羊素筠已经死了,便让她死得清白些吧,权当是他对她的补偿。
裴懿道:“你所图为何?”
沈落玉直截了当道:“奴婢所图,不过一个侍妾的名分。”
裴懿道:“为什么?”
沈落玉道:“奴婢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裴懿忽然记起自己当初为何会把这个女人带回王府。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于付出努力。
他欣赏她这种性格。
裴懿道:“我许你侧妃之位,如何?”
沈落玉一怔,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合适。”裴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敢给,你敢要么?”
沈落玉叩头,道:“奴婢沈落玉谢殿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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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世五日后,公羊素筠风光大葬。
第二天,魏衍来向裴懿辞行。
魏衍笑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裴懿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魏衍想了想,道:“我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裴懿道:“那便先欠着,等你有了想要的东西再说。”
魏衍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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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嘉禾的身子还未大好,经不得舟车劳顿,裴懿便派人护送皇后先行往浔阳去,自己则留下来陪沈嘉禾养病。
沈嘉禾自然反对,但他的反对在裴懿那儿往往都是无效的。
裴懿把念念丢给景吾,日日同沈嘉禾溺在一起,也无人管束,自在极了。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沈嘉禾的心境却已不同往日。
从前,沈嘉禾总想着逃,面对裴懿时总戴着假面,小心翼翼地讨他欢心,自己却终日郁郁寡欢。
现在,沈嘉禾累了,不想逃了,认命了,他摘掉假面,不再虚与委蛇,不再步步为营,以本来面目面对裴懿,反而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日子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过。
沈嘉禾变了,裴懿也变了。
从前,裴懿总是一味地满足自己的欲望,从不顾及沈嘉禾的感受。
现在,他懂得了克制和隐忍,这才蓦然发觉,即使没有肉体的欢愉,他的内心依旧是快乐的,比之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并不代表裴懿从此便要过清心寡欲的生活。
他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沈嘉禾,他想要他想得发疯,但他不愿再强迫他,他要让他心甘情愿。
现在的忍饥挨饿,就当是为以前的暴饮暴食付出的代价吧。
他迟早会再吃上肉的,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沈嘉禾放下书,一偏头,正对上裴懿盯着他看的视线,淡淡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裴懿道:“我在思考一件事。”
沈嘉禾道:“什么?”
裴懿勾唇一笑,道:“我在想,要怎么勾引你。”
沈嘉禾懒得理他,起身往外走。
裴懿忙跟上去,道:“你去哪儿?”
沈嘉禾道:“去看念念。”
裴懿叹了口气,道:“我真嫉妒他,能让你一天到晚惦记着。”
沈嘉禾看他一眼,道:“你不惦记裴臻么?”
裴臻是那个裴懿儿子的名字。
裴懿道:“除了你我谁都不惦记。”
沈嘉禾道:“他毕竟是你儿子。”
裴懿道:“那又如何?”
沈嘉禾无话可说。
他心里微有些庆幸。
幸好裴懿不看重这个孩子,否则当他知道真相,应该会很难过么?
裴懿忽然拉住沈嘉禾的手,道:“嘉禾,我同你说过,我会把念念当作咱俩的孩子来养。虽然我当时是假失忆,但说的都是真话。你将念念当作亲儿子,我便也将他当作亲儿子。我不在乎血缘,我只在乎你,以及你在乎的。”
沈嘉禾暗暗心惊。
景吾的话竟应验了。
裴懿方才所言若是教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要掀起多少血雨腥风。可他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有任何人,我要和你一生一世双人,你可愿意?”
沈嘉禾沉默片刻,道:“你似乎忘了,你现在是一国储君,将来还要继承大统,你如何与我一生一世双人?”
裴懿笑道:“这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做好打算了。”
沈嘉禾怎么可能不操心?
没人比他更了解裴懿的性子,简直是个混世魔王,犯起混来天王老子都降不住。
沈嘉禾担忧道:“你做了什么打算?”
裴懿道:“真想知道?”
沈嘉禾催促道:“快说!”
裴懿点点自己的嘴唇,坏笑道:“先亲我一口。”
沈嘉禾早已习惯了他的套路,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道:“说罢。”
裴懿却道:“你再唤我一声‘夫君’我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