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彼旷野(蛮荒)(41)
经过一再观察,长脚亦确认星洞主厅中的人都是蓝脸人,而非星洞俘虏,但是星洞人到哪去了,他一个也没瞧见。
“他们可能逃走了。”狗牙压低声音。
“难说。”长脚亦摸了摸下巴,现在也不知道星洞几时沦陷,星洞人死伤多少,还有人活着吗?
长脚亦和狗牙没有在西山洞外逗留太久时间,他们确认星洞里至少有十个蓝脸人后,悄悄离开,返回西山洞。
☆、第44章 迁徒
雍易和夜辰前往东洞探看, 他们没能如愿看到藏身在里边的星洞人, 星洞人终是不知去向。星洞再次被占据, 他们没逃来东洞,也不见任何星洞人出现在落日林,他们要么离开了落日林, 要么全部被俘获,或遭杀害。
雍易安抚夜辰:“那个羽环虎挺厉害,他会不会带族人逃去了白湖。”
白湖很大, 树林多, 躲一躲还是可以的,虽然野兽横行, 但再多野兽也不如蓝脸人可怕。
夜辰听着地下河流淌的声音,颓然坐在地上, 东洞内部很昏暗,仿若黑夜, 他们也正被黑暗笼罩。
大概四五天前,夜辰去星洞看过小西,也给她送去食物, 当时她正在制作一件小娃娃的衣服, 用兔毛缝制。她说孩子出生是天寒的时候,兔毛很保暖,她微笑说着话,她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她去了哪里呢?只要大狸还活着,他必定会保护她, 可要是两人都遭遇不测呢。
“夜辰,我们走吧。”雍易将夜辰拉起,他执住他的手,紧紧扣着。
夜辰心中焦虑,可他知道光是担心并没用处。而今落日林哪里都不安全,如果羽环虎真得带领族人进行迁徒了,那恐怕也不是坏事。
两人走出东洞洞穴,长脚亦和狗牙在外头等他们,见夜辰对他们摇了下头,知道星洞人并没藏在里边。长脚亦实则不奇怪,如果星洞人逃来东洞,西山洞肯定能听到风声,两边离得近,他说:“他们可能是逃走了,离开落日林。”
偌大的落日林,曾经有五个部族,而今只剩他们西山洞一支,孤零零的。
一行人回去西山洞,将东洞也没找着星洞人的踪迹,报给朱矛崖知道。自从星洞人消失,西山洞人经由探查得知在落日林的蓝脸人恐怕在四五十人,显然又增加了一批。
星洞人消失的两日后,蓝脸人趁着西山洞猎人结伴出去打猎,攻打西山洞,好在朱矛崖留了朱矛向驻守,而猎人们闻得消息后,神速赶回,才将蓝脸人打退。
这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蓝脸人杀死了两位西山洞人,抢走他们豢养在木牢,舍不得宰杀的猪羊。气得平日给猪羊喂食的雍易提矛想追,被夜辰喝止。
隔日,蓝脸人袭击在兔子林打猎的西山洞人,狗牙受伤,险些没命,他的狗也受重伤。当时,长脚亦和夜辰等一众猎人在林中猎兔,狗牙跑出去捡射死的猎物,袭击突然发生,不远处的雍易和夜辰只听得狗儿惨叫两声,赶来时蓝脸人早消失无踪。
狗牙遇袭后,又发生了几次袭击,朱矛崖再次将族人召集,开了部族会议,这一次巫采也在。火光通明的主厅,族人们聚集在大央石上,每个人的脸都被映得红彤彤,男人们愁眉苦脸,女人们面露惊慌,孩子们安静的偎依在父母怀里。
巫采的声音很平静,告知族人她经由占卜,卜得迁徒的方向,她说:“我们要往南去,一直走,走到大河边,那里没有敌人,猎物很多,能让我们渡过冬日。”
迁徒,是无奈之举,但也并非没经历过。在来落日林前,西山洞人曾经也不是西山洞人,他们住在东面之地,那里群山巍峨。后来,他们追逐猎物而来到落日林,见此地甚好,才居住下来。
族人们都没说什么,他们也都清楚落日林是不能再待了。
“明日,我会和老木头去白湖探路。”朱矛崖扫视在坐的猎人,雍易和黑獾正想说点什么,被他抬手制止,“你们要看好西山洞,我们一天后回来。”
老爹话刚说完话,雍易着急说:“我跟你们去探路。”
朱矛崖不容置疑说:“你留下。”
黑獾朝老爹老木头投去一眼,他默然,都清楚去白湖探路可能遭遇蓝脸人,很危险,可这事总得有人做。
第二日,天蒙蒙亮,朱矛崖和老木头出发,雍易、朱矛向等人在洞口送行。
决定要迁徒后,西山洞众人开始忙碌起来,女人制作肉干,熏制鱼肉,晾晒野果子,男人们敲制石器制作武器。
夜辰在火堆边削制箭羽,他制作了二十余枚箭,石镞箭很沉重,可每一枚可能都是救命箭,他会尽量带上。雍易在夜辰身边敲打一块燧石,他在做矛头,路途上,燧石不易获得,他要多做几根长矛,都背在身后备用。
把燧石敲出锋利的断面,雍易用指腹去碰触,锋利异常,手指割了个口子。雍易很满意的把手指含嘴里,却见夜辰瞪了他一眼,他把沾口水的手指拿出给夜辰看。夜辰抓住雍易的手,拿来止血的药粉,他沾点药粉,抹伤指上。
“夜辰,你做这么多箭,我帮你背。”雍易拿回自己的手指,探身去看夜辰身边制作好的箭。
夜辰回:“我背得动。”
不过想也知道,迁徒路上,雍易会将夜辰的沉重物品都背在自己身上,他能负重,夜辰的体力一般。
朱矛崖不在,西山洞猎人们轮流上洞顶巡视,为了安全,在朱矛崖回来前,西山洞人不出去打猎和采集。蓝脸人日渐嚣张,几次想挨近西山洞,都被守在山顶的猎人射箭、射矛撵走。
黄昏,夜辰吃了点烤兔肉,喝碗鱼汤,有五分饱,便就离开火坑,上洞顶替换守夜的人。他想雍易在上头吹着冷风,饿得肚子咕咕叫,得去将他换下来。洞顶夜风很大,守夜人缩在树后,烤着火,留心山脚的动静。
雍易摘下身上的陶号,挂在夜辰腰间,还脱下自己裹的虎皮,披在夜辰身上,趁天黑,摸他脸温语:“我一会上来陪你。”
坐在火堆旁,正舒适烤火的鹿角瞪大了眼睛,他是主厅住户,先前又都在养伤,还不知道夜辰和雍易是那种关系,不过他还是有耳闻的。
雍易下去洞穴里吃点东西,果然很快就又上来了,鹿角乐得把位置让出,回到暖和的洞穴里睡一觉。
山顶上,只剩雍易和夜辰,两人相伴,裹着同一条虎皮也不觉寒冷。深夜,夜辰因为疲倦睡着了,雍易把他轻放在地,盖上虎皮,独自执矛在四周走动、巡视。
夜辰小睡了一会,便就醒来,他走到雍易身边。雍易听到脚步声回头,顺势就把夜辰搂怀里,他被风吹得浑身冷凉,夜辰的身子好暖和。对他而言,这段日子仍是美好的,因为身边有夜辰相伴,哪怕蓝脸人不时来骚扰。
雍易往夜辰的脖子蹭,气息吹在他的耳畔:“辰,你多睡一会,我来看守。”夜辰靠着雍易宽厚的胸膛,把他暴露在外,执矛的手握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雍易听得夜辰喃语:“不困,我们一起看守。”便就低头,与他耳鬓厮磨,吻上他暖润的唇。
第二日,朱矛崖和老木头从白湖回来,带来一个消息,他们在南林子遇见星洞人,他们藏身长弓洞,不过人数所剩无几了。
蓝脸人在一个深夜,突然对星洞发起进攻,星洞猎人拼死战斗,才救出一些女人和孩子。一群人慌不择路地逃跑,不停地跑,天亮后,发现已身处白湖。
火坑旁,朱矛崖对族人讲述他的百湖之行,并告知:“星洞人只剩十一人,猎人只有三个,羽环虎想和我们一起去南方。”
“早些走吧,族里人都准备好了。”朱矛向说。
“我们有五十三人,得分两队走,就是被蓝脸人发现,也能确保大半的人能逃脱。”朱矛崖看向聚集在一起的族人,他们有老有幼,就是壮年的猎人,也有人伤残,。
要带着全部的族人,且要安全撤离,一个也不抛弃,那是很难的事,一旦在野外,老弱都将成为野兽的目标,而且这么多人出行,很容易曝露,遭蓝脸人攻击。
朱矛向叹息说:“行吧。”
“向,你率领一队人,你们天刚亮时就得走。你们走了,我会和老木头带其他人跟上。”朱矛崖做了安排,他和老木头会垫后,确保族人都能安全撤离。
确定分两批走,朱矛崖也将猎人们分成两队,雍易和夜辰等人跟他,长脚亦、黑獾等人跟朱矛向。早走的总感觉安全些,因为那时天还没全亮。
鹿角说:“朱矛崖,我和你们一队。”
狗牙也说:“我也跟你们一队。”
长脚亦拍狗牙的头,说他:“跟我们这队好,天不亮就走,蓝脸人说不定还在睡觉。”长脚亦很自觉,他会保护女人和孩子,先走也好,后走也罢,身为猎人都得保护族人,遇敌时挺身而出。
“我又不怕蓝脸人,我能射箭,我伤好了,咳咳。”狗牙拍走长脚亦的手,恼怒说。仿佛他还能大战两百回合,可实则他病恹恹的,几天前他在兔子林教蓝脸人刺伤了,就是他身旁那条狗,也瘸了一条腿。
朱矛崖把凌晨进行迁移的事安排下来,族人们纷纷散开,各自去收拾,有的趁机休息一下。
大央石上,不觉只剩朱矛崖和巫采,两人低声交谈,朱矛崖让巫采跟朱矛向等人先走,巫采说:“我是西山洞巫,崖,会跟你在一起。”
身为部族的首领,她会最后一个离开西山洞。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划掉)
完结倒计时了,后面还有几章,很感谢相伴到现在的小伙伴们。
☆、第45章 虎王岩
天蒙蒙亮, 朱矛向带领西山洞大部分的女人和孩子离开。
队伍出发, 年纪小的孩子还在母亲怀里睡, 年纪大些的孩子都很懂事,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人们只携带极少的物品,轻便匆促, 悄悄地行进,一个紧跟一个,往白湖前去。
朱矛崖站在山顶, 目送朱矛向的队伍远去, 直至他们不见,消失在破晓前的蒙蒙暮色。
剩下的西山洞人, 都已聚集在主厅里,他们中有女人和孩子, 也有不少老弱病残。这些最后撤走的人,猎人比例很高, 但主要是病残的猎人。
朱矛崖从山顶下来,在大央石上,他惊讶看到穿戴整齐, 执着长矛的爪痕。爪痕仿佛回光返照般, 他精神矍铄,全然不见多日来卧病的颓败。
不只爪痕,还有受过严重创伤的莫蒙和灰鸦,也都执矛站立,神色毅然。
准备的担架无需用上, 也无需人去抬动,那些伤重未愈的猎人,都是如此的顽强。他们个个携带上武器,缠绑好伤口,准备出发,甚至去战斗。
爪痕站起身,看着洞外的朝霞,回头对朱矛崖说道:“崖,走吧。”
朱矛崖颔首,对同伴们下令:“走,去南林子。”
众人无声,默默携带他们的武器、物品,齐齐走出西山洞。
巫采最后一个离开洞穴,她回望从小便生活的地方,心里有不舍之情。但也仅于此,这里再不会是她族人的住所,而今西山洞已经无法庇护它的居住者。
巫采步下石阶,徐徐朝朱矛崖走去,她走到队伍前头,执着巫杖,率领族人。她是如此从容,毫无畏惧,她沉稳的步伐,让族人们感到安心。
雍易护在队伍的左侧,夜辰护在队伍的右侧,他们掩护着族人,确保他们的安全。长长的队伍,匆匆穿行在一片疏木林中,晨曦披洒在他们身上,阳光耀眼。
暮河畔奔跑过稀零的几只斑鹿,耳边听着野兽彼伏的叫声,他们最后一次回望曾经的家园,发现它已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