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下)(100)
兵哥回去复命,隔日,又给船上水兵送了毯子和少量药品。
这些东西都是李谨言自己掏钱,不走“公-帐”,就当他再发挥一次“人道主义”精神。不过送东西过程中也留了心眼,吃,喝,用都没问题,但是燃料除外。自始至终,兵哥们一块木柴,一颗煤块都没往船上送。
船上人下来买?不好意思,港口也没有卖煤。
想去城内?谈判还没出结果,此路同样不通。
就算让他们买,也得有钱,一路逃命,口袋中早就空空如也,哪里来钱?
舰队中一些军官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但是,李谨言就是光明正大玩-阳-谋,俄国人想破脑袋也没辙。
从和华夏接触到现,大部分水兵都不愿意再回到海上继续过“流浪”和被追杀日子。他们要躲着着苏俄舰队,白军舰队,干涉军舰队,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海底。
整天提心吊胆日子,他们全都受够了。
李谨言一直按兵不动,俄国人有些急了,他们提出条件,也等着华夏人还价,却没想到李三少一句需要考虑就把他们晾这里了。
随着时间过去,燃料问题,水兵情绪问题,加上食物补给,都摆军官们面前。明显,就是水兵们心态变化。军官们态度不能太过强硬,一旦引起反弹,被水兵捆上石头扔下海也不是不可能。国内乱时候,很多人就是这么“消失”。
同李谨言带来前俄军舰长谈过之后,军官们主动降低了要求,可李谨言还是没露面。
“还不着急。”李三少笑眯眯说道:“还差点火候。”
低价都知道了,不压到满意价位,李三少是不会轻易松口。
当夜,李谨言心情颇好,晚饭多吃了一碗,消食之后痛洗了个澡,走进房间,就见一个人正背对他站窗前,眺望远处海景。
肩宽,腿长,一身军装。
腰间勒着皮带,双手负背后,听到开门声,转过头,帽檐之下,下颌,嘴唇,鼻梁,直到那双漆黑眼睛,逐一落入视线。
李谨言必须承认,有那么几秒,他再次因为这个男人心跳加速。
都这么多年了,丢不丢人?!
“少帅?”
“恩。”楼少帅离开窗边,走到李谨言身前,单手梳过还滴着水珠发,眉心皱了一下,抓起李谨言肩头毛巾直接罩他头上。
“少帅,我自己来。”
若是会被李清行说动,就不是楼长风。
“别动。”
话落,一条胳膊箍住了李谨言腰。
李三少没辙,干脆往楼少帅身上一靠,等着头发被擦干,手指梳过发间,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
“累了?”
“恩。”李谨言点头,“和老毛子打交道不是一般累人。少帅,你什么时候回关北?”
“前天。””看到我电报了?”
“恩。”
“估计再过两天,这事就结了。”李谨言又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给大总统发电报,还是咱们自己留下?”
楼少帅没说话,一把捞起李谨言,迈步走到床边,站定,把怀里人扔到了床上。
李谨言顿时清醒了,单臂支起身体,看向站床边楼少帅,好像事情有点不妙?
“少帅,”李谨言扯了一下嘴角,“沉默未必是金,出个声?”
楼少帅还是没说话,摘下军帽,放到床边桌子上,解开腰间武装带,金属卡头撞击地板,发出一声钝响,李谨言心也随之咯噔一下。
修长手指触及军装领口铜扣,一颗一颗向下。
半敞军装,雪白衬衫。
从心惊肉跳到口干舌燥,不过只有几秒时间。
楼少帅正解衬衫袖扣,李谨言出声了,“少帅。”
“恩?”
“你要做什么?”
“睡觉。”
“……”名词还是动词?
没等李谨言话问出口,已经被按倒了床上,微微仰起头,李三少确定了,楼少帅口中“睡觉”两字,动词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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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变得沉重,声音亦变得沙哑。
汗水浸湿了额发,疼痛和愉悦交织一起,唇擦过方寸肌肤,火热与兴-奋却传遍四肢百骸,十指交握,睁开双眼,眼前却模糊成一片暗色。
床帐垂落,遮住了壁灯光和窗外吹来海风。
视线不停晃动,昏沉间,李谨言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抑或只是本能做着回应。
记忆后,只余下拂过背脊大手,和触及脸颊那片温热。
熟悉气息拂过耳际和颈项,低沉声音带着白日不曾有沙哑,像是风耳边低喃,抓不住,听不清,亦不觉得焦躁,只有安心。
有力心跳,像是古老旋律,伴着熟悉节奏,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悬。
半开窗,带着咸味风,还有海鸟叫声,李谨言恍然记起,这是大连,不是关北。
坐起身,腰还有些酸,身上却很清爽,另一侧枕头,还留着睡过痕迹。
连日来疲惫,焦虑,似乎都此刻一扫而空。
简直像有了定海神针。
摇头轻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掀开被子,抻了个懒腰,刚拿起长衫,房间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人和昨天有些不一样,长裤,衬衫,马靴,没穿军装。
“少帅,早。”
“醒了?”楼少帅走到床边,李谨言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马鞭。
“少帅去骑马了?”
“恩。”楼少帅俯身,凝视了李谨言一会,突然拍了一下他腰,吓了李谨言一跳。
李谨言扶着腰,瞪着眼睛,“你干嘛?”
“精神不错。”
“……”
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李谨言心中又升起了不妙预感。
第一反应,是以速度跳下床穿衣服,甭管是不是还腰酸腿软,也不论其他,总之,这样会让他有“安全感”。折腾一晚上,煎鱼似翻来覆去,早上再回一次锅,他估计得瘫床上。
李谨言反应被楼少帅看眼里,他没出声,坐到床上,双臂向身后一撑,衬衫领口自然敞开,露出了一小截锁骨,漆黑眼睛微合,难得隐去了军人严肃,显得有些慵懒。
窄腰,长腿,这个姿势……
李谨言暗地里磨牙,就算和楼少帅生活了几年,也没法完全了解这个男人。都该x年之痒了,却还是会因为他心跳加速。
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系好长衫领口,转过身,视线楼少帅身上扫过,应该是正常吧?面对这个发光体,想保持一颗平常心确相当困难。
李谨言刚换好衣服,就有下人来报,早餐准备好了。
这里是楼家大连一处房产,两层西式建筑,布置得十分舒适。
餐厅一楼,楼家人都习惯吃中式早点,粥,鸡蛋,包子馒头,再加上几样小菜,很普通,却相当可口。
一碗粥,两个包子,一个鸡蛋。
李谨言放下筷子,自然而然拿起一个鸡蛋,剥好递过去,楼少帅张嘴,一口咬去一半。
两人有几个月没一起吃过早饭了,从成亲到现,也是第一次没一起过年守岁。忙时候还察觉不到,一旦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李谨言就会发现,他们一起时间其实并不多。
所以,自己还会看着楼少帅心跳加速,也就不难理解吧?
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十分“合理”解释,李谨言又拿起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一餐饭,两人都没说话,看到他们相处情形丫头却忍不住有些脸红,退出房间,拍了拍脸颊,少帅和言少爷也没怎么样,可站他们身边就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正想着,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叫了一声:“兰姐。”
“想什么呢,叫你两声都没回我。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
“不是,就是……”丫头捏了捏衣角,凑到兰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话落,脸红了。
“我当是什么事。”兰姐轻笑一声,“少帅和言少爷都是人中龙凤,不奇怪。不过我可提醒你,看看也就罢了,不该有心思可千万别有,有些事是不能想。”
“哪能啊!兰姐当我是什么人。”丫头连忙摇头。
“那就好,好好干活,楼家给工钱本就丰厚,丢了这份工,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兰姐捶了捶肩膀,“我那还有活忙,你这边收拾好了也过来帮忙吧。”
“哎。”
两人对话只是个小插曲,楼家做事丫头下人,凡是来,总是会被提醒一两次,对于还转不过弯来藏着心思,大多会发一笔工钱后辞退。
外边想往大帅府送人也不是没有,就算前车之鉴摆那里,可有句话怎么说,富贵险中求。
时至今日,楼逍威望和名气丝毫不逊于楼大总统,欧洲是一战扬名,这样男人本就是个发光体。李谨言也是个引人注意,只不过这些事上,他神经一向有些粗,媚眼和抛给瞎子无疑。而楼少帅,远远看着还好,靠近了,一眼就能冻死人。
前赴后继是有条件,若是连边都摸不着就被冻成冰块,也该好好思考一下这样做值不值得。
又有楼夫人,很多麻烦,没来得及沾上楼少帅和李谨言边,就被消弭于无形。
至于楼大总统……若是没有楼二少,或许还会有人想试试,事到如今,但凡不是傻到冒烟,就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楼夫人不论,楼家那几房姨太太也不是吃素。花骨朵似女儿送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没开花就打蔫?
眼瞅着楼家路走不通,凡是想通过联姻进一步人家,开始转移目标,宋家,司马家,白家,展家,各省督帅,甚至是一介商人廖家,上门说亲人都络绎不绝。
西北三个马大胡子家门槛差点被踩平,无他,儿子多啊。
可惜,马少帅们和一般人审美观有点不一样,长相随了母亲,挑媳妇眼光却随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