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雍和赫连夜齐齐转过头去,面容上还没有收敛起来的凶气似乎吓怀了小画师。
怀雍脸色变得快如翻书,换了个温和的笑,问:“碧城,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找我吗?”
尹碧城胆怯地觑了一眼他身边的赫连夜,多害怕似的,连忙说:“倒、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倘若雍公子没空便算了……”
怀雍却似松了口气般,快步走上前去,说:“无妨,尽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
尹碧城退开半步,深深作揖:“不敢劳驾雍公子,小人先退下了。”
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怀雍来不及叫住他:“诶!”
赫连夜不知何时,再次走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望着相同方向,说:“我就说呢,怎么卢敬锡那家伙突然又与你亲近了。原来是发现了还有个比他更像的。”
怀雍懒得和他再说话,咂舌一声,甩袖就要走。
赫连夜伸手抓住他的袍角,皱眉正色说:“你听我把话说完,跟你说正经的。”
怀雍用“你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一样的当吗?”的眼神看他。
赫连夜无奈地抿下嘴角,简而言之地说:“怀雍,你要记得你是做主子的,没有查清底细的人不能随便放在身边。那个像极了尹兰褰的小画师,还是仔细查一查先吧。”
怀雍:“要查我也先查你。”
赫连夜立刻不正经起来,放狠话道:“怎么查?要剖心看吗?也不是不行?我现在去找把刀!”
怀雍忙不迭抽回袖子,心有余悸地说:“疯子。”
他头也不回头地走了。
可即便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赫连夜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黏在他身上。
……
回到宴上。
赫连夜环顾四下,瞧见了姗姗来迟的卢敬锡。
卢敬锡家世不显,纵然与怀雍私交甚笃,实则位置并不算佳。
他正与身边新认识的一位文官之子说话相识,对方刚说完羡慕他与皇帝的养子怀雍以及赫连大公子是好友时,赫连夜正好走到边上,从袖子里掏出块座位牌子,随意地掷在桌上,说:“还以为文起你懒得来呢。”
坐在卢敬锡旁边的人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座位牌子,问:“赫连公子这是何意?”
赫连夜笑眯眯地说:“我跟卢公子是至交好友,我想和他坐在一块儿,咱们换个座位怎么样?”
赫连夜抬手指了一个离皇上近得多的位置,说:“喏,原本安排给我的位置在那,给你了。”
对方似是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傻了,晕晕然涨红脸,激动颤声问:“可、可以换的吗?”
赫连夜给侧立旁边的谒者递了个脸色,说:“我说可以就可以。”
位置空出。
赫连夜干脆落座。
卢敬锡兀自岿然不动,坐姿端正,饮一口茶,放下茶杯,道:“赫连公子,许久未见了。”
“是呢,许久未见了。”赫连夜说,“我不过一阵子不在,你就在怀雍面前说我坏话,原来,这就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卢敬锡自认为毫无过错,他似有所察,侧身看向他:“你若对怀雍以礼相待,只是将他视作好友,如我一般坦然相待,便能问心无愧。你若问心有愧,那我说的就不是坏话,实话而已。”
赫连夜最是看不惯卢敬锡的清高样。
要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上头还有怀雍盯着,他可真想把卢敬锡套麻袋里先揍一顿消消气再说。
卢敬锡难得流露出了几分嫌恶地看向赫连夜。
他不知道赫连夜究竟跟怀雍说了什么,但不用猜都知道,多半是有辱斯文、败坏道德的男男之事。
赫连夜在他审视的目光下,丝毫不见羞愧,充满敌意地突然来了一句:“坦然?哪种坦然?骗怀雍跟你同床共枕的坦、然?”
“你——!”卢敬锡一惊,赤红白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于有悖天伦之事吗?怀雍留宿我家只是作为好友与我彻夜作君子之谈。”
赫连夜一脸不信:“哦……”
卢敬锡跪坐得更加端正,一副断情裁欲的模样,像个清心出尘的老僧。
赫连夜怒火中烧,偏要戳破他的心思,恶念丛生地坐到他的近旁,说:“我做梦都想要跟怀雍睡在一张床上,没想到却被你小子抢了先。我信你能坐怀不乱,却不信换作怀雍你也行。”
“怀雍的睡脸是怎样的?是不是很可爱?曼脸若桃红,腕动飘香麝,莫过如此了吧?”
“卢敬锡,你真的能安心睡着?”
“硬一晚上却什么都不能做很难受吧……”
卢敬锡再听不下去,恼羞成怒地回答:“我没有。”
赫连夜咄咄逼人:“这不可能。别跟我装了。要么阳/痿,要么硬/一晚上,卢敬锡,你自己选一个。”
卢敬锡再也保持不住他的飘然若仙之态,脸色极是难看。
这时,传令官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皇——上——驾——到——”
话音刚响起,所有人都收起笑脸,正襟危坐,跪伏在地,鸦雀无声。
怀雍在仅次首座的桌案边跪迎。
父皇走到他身边,先将他扶起,让他入座,再让众人平身。
至此。
春宴开始了。
年轻的儿郎们展示自己生平所学,君子六艺。
是的,他们是很想得到佳人的欢心,但是,比起佳人来说,此时他们更希望能让皇上看见他们的才学能干。
此时,怀雍已经被他父皇叫到身边去坐,时而与他说两句话,好像是在问他觉得正在示艺的人怎样。
真是叫人羡慕。
他们不知,那在恭敬的给父皇倒酒的怀雍在更恭敬地请求说:“父皇,孩子坐在你身边实在于礼不合,还是让孩儿回去吧。”
父皇则笑话他说:“这不是你兴冲冲要办春宴,不然朕都懒得过来。你办的春宴不得好好给父皇介绍一番?”
怀雍确实想要得到父皇的夸奖,闻言微微仰头,满脸慕孺之情,问:“父皇你都看见了,孩儿是有哪儿做得不好吗?”
父皇笑说:“没有哪儿做的不好,在朕看来,雍儿做得很好,朕问过大鸿胪,他说你十分用心,勤奋好学。”
怀雍高兴起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父皇的夸奖更让他高兴的了。
这时,父皇突然话锋一转,有点疑惑地问:“不过,为什么赫连夜坐得那么远?”
怀雍先前就看见了,可又不能当众去骂赫连夜,只能隐忍不发,被父皇问起,怀雍支支吾吾地说:“不、不知道,兴许就是想和文起坐在一块儿吧。”
父皇没再追问,说:“罢了,朕等会儿倒要好好看一看他的骑射,不知在军营磨炼这两个月是否有长进。”
怀雍一直心弦在这句话的作用下放松了些许。
他想,果然赫连夜是信口雌黄,父皇这样慈爱仁恕,哪里有害他的意思啊?
……
这京城的贵族儿郎中,赫连夜的骑术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今日要向皇上展示的也是自己的御马之术。
赫连夜换上一身窄袖骑装,与其他几个小少年一同登场,每人都各自牵着一匹马。
然而一声开始比赛的号令之后,别人都开跑了,唯有他还在原地,一记扬鞭,身旁的马儿撇开他,飞奔而出,他这才拔动脚步,追上狂奔的马儿,翻身上马。
动作行云流动,极是漂亮。
皇帝见了,拍手叫好:“八步赶蟾!好!”
怀雍一边不由自主地抻着脖子去看,一边心底嘟囔:就你爱显眼……
今天的这些马儿都是从皇家马厮里找来的,并不是骑者们原本的坐骑,很难表现得十分娴熟。
但是赫连夜却犹如将马儿掌握在手中似的,不光表现了骑马跨栏等基本项目,还炫耀似的,随意地在奔跑途中自马儿身上左右翻身上下,一看就极其危险,若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丢了性命,惹得众人一齐将目光聚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时而屏息,时而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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