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未湫陡然明白了姬溯的意思,姬溯的意思居然是刘氏想要次辅,可以,王相就交给他们了,拿着证据拿着铁证用尽手段将王相拉下马,他这个做帝王的会默许。
且速度要快。
因为速度太慢的话,姬溯亲自出手,那么这几个人名,几条线索,并不足以让刘氏入阁。
姬未湫方才便觉得自己猜错了,如今得证,心下微松的同时又生出了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中仿佛有人在说:看,你哥,你皇兄,姬溯就是这么一个人,坐山观虎斗,想要什么就必定要付出什么,还要看他的心情。
又有一人在说:他一直是这样,只不过你站着身份的便宜,有自小的情谊,他才对你有几分优容罢了。
姬未湫随口问道:“既然如此,这名单给我作甚?”
姬溯道:“既然都要做,为何不能顺水推舟?”
试探姬未湫,也在借此试探圣心。试探圣心喜恶,试探皇家兄弟情谊……试探许多。
姬未湫脑袋终于转过来了,他问道:“那……当真有用?”
他用眼神示意那封信。
姬溯见姬未湫傻傻地看着他,随手拿着信纸拍了拍他的脸:“他们不敢。”
姬未湫也回过味来,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他专注于自己所思所想——这名单线索要么不给,要给就给真的,可以不必全盘托出,但这上面出现的必然是真的。
给假的对刘家什么好处?他们固然有试探的心思,可这一封信无论如何最终都会出现在了姬溯的手里,写假的骗姬溯除了彰显他们的无能外还能有什么结果?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他们就是想骗姬溯,就是想追随王氏一起分裂中原……刘氏应该没病。
从古至今,只听说过为了统一中原,全家甘愿赴死的,就没听说过为了追随某人,分裂国土,给人当孙子,还要为了帮对方分裂国土这一举动对方甘愿当马前卒,把九族都拉去送死赢一个身后千古骂名的!
刘氏如果真的愿追随王氏,意图引突厥入关,送给他这份名单多此一举做什么!就不能安静如鸡暗中相帮吗?这都不能算是两头讨好,只能算是让姬溯拿他们九族祭旗!
这说不定得杀到十族,真正的家门口的一条狗都得被灌两碗砒霜的程度。
姬未湫看向姬溯:“皇兄,我该做什么呢?”
姬溯:“什么都不需要做,当好你自己便是。”
姬溯顿了顿,又接着道:“再有两月,突厥使臣入京。”
“啊?”姬未湫第一反应是:“大过年的他们来干什么?晦气!”
再过两个月就是过年了。
姬溯对此话不置可否,但他如果不当面训斥,大概率是赞同这话的,姬未湫又道:“皇兄,难道他们真要拿着那可笑的和谈条件来谈?”
“要不咱们趁着过年前打他们一顿吧!打完了也好过个好年!”
姬溯眼中有了一点笑意,口中却道:“放肆,国之重事,岂可玩笑于口。”
姬未湫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打,大概率是打不成的,但是不妨碍想想爽一把。
估计姬溯也烦这种大过年的给他找晦气的事儿。
想想姬溯也蛮可怜的,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假,平时请假那都要扣绩效(后世评分)的,突厥还要在年关过来给他找不自在,堪称是恶客上门,他哪里能觉得开心?
姬未湫想到这里,刚同情了姬溯一秒,突然意识过来姬溯这是给他发了新任务——单独告诉他这事儿,那这事儿大概率会落到他的头上!
所以这晦气最后是落到他身上的?!
姬未湫:“……”
姬溯怎么都不怕他有失国体?!万一他一冲动上前给突厥使臣一脚,两国就此开战怎么办?
虽然开战看的是两国有没有一方想开战,而不在于使臣如何,但现在的情况是突厥找机会要打他们,他们南朱不想开战啊!
姬未湫苦着脸说:“换一个成吗?”
他也知道不该挑三拣四的,但是他感觉应该能有点还价的余地——就算最后还是他干,但该还价还是要还的!
姬溯淡淡地看着他,姬未湫正打算捏着鼻子应下,毕竟大话是他放出来的,还有鸿胪寺呢,他估摸就是去当个花瓶陪衬一下,顶多就是被晦气一下,具体事情应该不会太多……就听姬溯道:“不想去就不去。”
好吧他就是下贱,听见姬溯这么说,他又觉得自个儿该去了,姬未湫不甘不愿地道:“不就是当陪客嘛,我可以的。”
姬溯颔首,此时吴御史与刘御史也到了,姬未湫也不必姬溯招呼,老老实实滚到下首去坐了。他们要讲究公私分明,姬溯与他单独在一起属于比较私人的场景,一张罗汉床两人各坐一边没什么问题,召见臣下的时候就是公事场景,姬未湫与其他臣子皆是‘臣下’。
接下来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说,走个流程,吴、刘两位御史行过礼后,由吴御史做主导,将到了淮南府如何搜查的事情巨细无靡地说了一遍。
“王爷下令,凡遇柜架,必得挪动,凡遇地窖密室,必得查验,连地砖,都要拿着长棍一块块的敲过去才好,就是厨房里的鸡蛋生肉,都要一一查验。”吴御史说罢,不禁看了一眼姬未湫。
姬溯也不禁看向了姬未湫,眼中若有笑意,只道:“朕不知,瑞王竟如此用心。”
闻言姬未湫有些恼怒地瞪着吴御史——有必要说得这么仔细吗?!就不能简单点说吗?!不都是查吗?他不就是查的仔细了点吗?
他回道:“皇兄谬赞,臣弟也不过是从一本话本上看来此法,想着试一试罢了。”
姬溯也没问是哪本话本,姬未湫怀疑姬溯应该是怕万一问了,从他嘴里蹦出什么香艳话本的名字就不太好了。
吴御史张嘴,堪称是石破天惊:“敢问王爷,是什么话本,竟然有如此妙计?”
他说的真心实意,可见是打心眼里觉得妙,真的想问姬未湫讨了名字然后买回去细细端详。
刘御史在一旁笑得如春风细雨一般,劝道:“吴大人,圣上面前,正事要紧,这些事儿您还是私下问吧!”
吴御史这才恍然大悟,又听他道:“臣以为王爷此计甚妙!虽有伤体面,可清者自清!若心中无愧,为证清白,又有何不可?臣请日后钦差出巡,一应照此办理!”
姬溯似笑非笑地看着姬未湫,看得姬未湫头皮发麻,随即便允了,“需慎。”
吴御史大喜过望:“是!臣领命!”
这事儿当然不是吴御史说‘我们这么办’,姬溯点头后日后就真这么办,既然是吴御史提了,他得回去拟章程,怎么用、什么情况用、事后没查到什么该如何补偿,是否以此定论都要写得清清楚楚,日后才能用得上。
否则是个钦差就能随便拆人宅邸,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大了。
姬未湫已经不想再坐下去了,他已经预想到了他八成要跟姬未湫一起青史留名了——这法子一旦推行下去,如果真的好用,八成概率会被后世推行下去,不用多少时间,这个法子就会被取个名,然后在很多很多年后,历史课本上就会出现‘某某法’的创始人是他姬未湫,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开创了这个方法,又在后续各个朝代中如何变革,是否引起了某某大案……都是考点!
但是他不想坐也得坐下去,毕竟他才是这次的钦差,不让他自己在那儿把自己干的好事一一说出来都是姬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没有他半道儿跑去给太后请安的理由。
怎么说?难道说太后想念王爷,所以王爷正事儿也不干了,扔下差事跑路去给太后请安?说句不避讳的,又不是太后要死了!
姬未湫如坐针毡,好歹后头就偏向于正常流程了,姬未湫想着已经说到快回京了,快结束了……正在此时,他听吴御史一张嘴:“臣要参瑞亲王罔顾差事,私自离队!”
姬未湫长舒了一口气,哦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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