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坐立难安时,大门终于传来声响,他以为是小厮回来了,扯一嗓子,“把食盒端进来后你们就去歇息吧。”
没得到回应,他嘟噜一声,走出厢房来到会客的厅堂,顺着铺了青石板的院子往门口看,只见他翘首以盼之人浸在暮色里。
傅至景身着墨紫色印团花官袍,高挑颀长,身姿挺立如雪柏,神清骨秀,分明是文人雅相,偏生得一双寒星似的眼,多出了几分凌厉冷艳,叫不相识他的人望而生畏。
他舟车劳顿多日,方回京就马不停蹄进宫述职,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难免劳累,此时眉眼微压,唇缝紧抿,就算是在与他有多年交情的孟渔看来也有些拒人千里的疏离。
傅至景的官帽拿在手中,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冠因连日赶路而略显凌乱地散下两缕,见了孟渔也不觉得意外,瞧人不动,先微微地勾了勾手。
孟渔心砰砰跳着,三步作两步跑过去,猛地扑进了傅至景的怀里。
傅至景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闲着的左臂稳稳当当地横在他的腰后,轻笑声中少了几缕冷峭,“何时来的?”
孟渔嗅到对方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抬起头来见到傅至景略显倦怠的眉眼,边应着边依依不舍地撒开双手,“才到没多久。”
等了快三个时辰,到他嘴里跟一炷香似的。
孟渔接过傅至景手上的包袱,大抵是些未来得及清洗的衣物,沉甸甸的。
在院里说话不方便,两人进了屋,孟渔刚把包袱放在桌上,就见得浸透布料的一抹血迹,三两下解开布帛,见到了染血的袍子,惊愕地问:“怎么会有血,你哪里受伤了?”
说着上前绕着傅至景看。
傅至景淡淡道:“不是我的血。”
“那是……”
不必傅至景回答,孟渔心中已有答案,傅至景得了皇令,可先斩后奏。
他讷讷地住了嘴,不想再问,却被傅至景推到桌子旁,他的后腰抵住坚硬的桌沿,傅至景阴恻恻地望着他,“削了那贪官的脑袋时,溅了我一身血,又腥又臭。”
孟渔瞪圆了眼睛,像是被吓着了,引得傅至景将额头磕在他肩头无声闷笑,环在他腰上的双臂越收越紧,清浅的檀香和微酸的汗味从两具热腾腾的身躯里蓬蓬地散发出来搅和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孟渔与抬头的傅至景对视,不自觉地干咽一下,目光黏在了两瓣薄而润的唇上,缓缓地凑了上去,还没碰到,先听得门口动静,傅至景当机立断地与他拉开距离,等两个小厮拎着食盒抵达屋前,只孟渔还沉浸在意乱情迷里。
作者有话说
食用须知:
本文背景架空,故事纯属虚构,部分制度有参考。
沉浸式阅读建议关闭作话。
知悉以上没有问题就请跟我开启新的故事吧!
第2章
和丰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菜肴丰富,色香味美,每每都叫孟渔大快朵颐,但也许是天气太热,又或者是在介怀方才傅至景太过于明显的躲避,他有点食不知味,连最喜欢的四喜丸子也只是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跋山涉水多日的傅至景亦胃口不佳,命小厮把屏风后的浴桶打满水,又让他们今夜不必在宅里伺候,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
孟渔竖着耳朵听,咬着筷子瞄了傅至景一眼。
等傅宅只剩下他二人,傅至景绕到屏风后梳洗,不多时就传来水声。
孟渔彻底吃不下饭了,蹑手蹑脚地靠近声源处,挨着遮蔽的屏风,踌躇着不现身,就在他心猿意马时,手腕忽地被攥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人带衣地丢进了宽大的浴桶里,猛地呛了一大口水,从水里冒出湿漉漉的脑袋时,正见只着一条亵裤的傅至景似笑非笑地站在桶边看着狼狈的他。
孟渔气结,想从浴桶里爬出来,傅至景先一步摁住他的肩,捉弄似的微微将他往下压,他像一条扑腾的鱼,水溅了满地,筋疲力尽都没能挣脱,嗬嗬喘着气,等回过神时傅至景也已然近了桶内,将他双手反绞在背后,继而亲住了他。
孟渔被吻得窒息,想要推开对方,禁锢住他两手的掌却故意地向下施力让他不得不仰起双肩,形成一个迎合的姿势。
半晌,孟渔软趴趴地靠在同样湿漉漉的怀里,绞住他双臂的掌改而轻轻地拍揉他的背脊,傅至景附在他耳边说:“见到我回京,你不高兴?”
他的眼睛里进了水,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竭力去看傅至景的神情,没看清,摇摇头,“没有。”
这两个月他每日都在想傅至景,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开怀?
傅至景把黏在他脸颊的发往后拨,明知故问,“那方才为何不用膳?”
孟渔咕哝道:“天热。”
傅至景不知信了没有,不再追问,将人剥洗干净带到内室的卧榻上。
屋里燃着灯,孟渔羞红着脸闭上眼睛,傅至景抱住他时笑话他没长进。
他脸红得更厉害,连带着耳根跟颈脖都通红一片,很坦诚地攀住傅至景的肩,小声说:“我很想你。”
这才慢悠悠地重新睁开水润过的眼,仰慕与依赖一并地涌了出来。
傅至景脸上在笑,心底也在笑,想孟渔很小的时候就跟他在床上厮混,但似乎总是很害羞,不过胜在听话,没有人比得上的乖巧——他虽跟孟渔年岁相当,但在有意无意下孟渔被养成了木讷温驯的性格,每一样都按他的喜好雕琢,长成了最合他心意的模样。
从他记事的那一刻起,一个不可撼动的事实灌输进他脑子里:孟渔生是为他,死是为他,细致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是他的所属物。
既然是他的东西,他做些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不管是在宜县的孟渔,还是在京都的九殿下,是卑是尊,此等情形都不会改变。
夜深了,院里桶里打满的井水清凉微冷,而屋内热火朝天、大汗淋漓。
在仰面灼热的吐息里,孟渔记起方到京都时的寒冷,那是一个萧瑟的大雪天,他陪同傅至景上京赶考,在郊外时不幸路遇山贼。
傅至景出身商贾之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随行的除了他还有两个镖师,山贼人多势众,几人只得弃财逃亡,镖师更是为了善后与他们走丢,好在赴考的文书傅至景随身携带并未遗失。
恰逢隆冬大雪,两人身无分文,孟渔不得不典当了自己的玉环——他有个师父,名为张敬,是宜县的搬运工,当年在小巷子里捡到尚不足满岁的他时,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圆环玉石。
张敬将他抱回家抚养,因是在多孟姓的小渔村捡到他,故取名孟渔,一再嘱咐他不可弄丢此物,日后以作认亲之途,这些年来,孟渔贴身佩戴玉环,连梳洗都不曾摘下。
眼下为了活命,他忍痛进了当铺,再三同老板交代一定会赎回。
结果当天晚上他刚和傅至景在客栈里睡下就被护城卫破门而入带到了将军府。
他与傅至景分别被安排在不同的厢房里问话,孟渔见到了传闻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建威大将军刘震川。
年近五十的男人雄伟高大,手执玉环问他此物来源?
孟渔在宜县时见过最大的官是九品县令,刘震川两三句话就把他吓破胆,但不管刘将军如何威逼利诱,他的回答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是他的就是他的,天王老爷来了也是他的,断没有是非颠倒的道理。
在刘震川的一遍遍追问下,孟渔磕磕巴巴地将自己十九年来的经历如实告知,他来自何处,为何上京,姓甚名谁,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名为张敬的师父将他抚养成人。
刘将军拿来一幅画像,分明是张敬年轻时的模样,孟渔不明所以瞪大了眼去摸画,刚伸出手,手腕从短了一截的袖子里露出来,皮肉上俨然有一块陈年旧疤。
据张敬说,这是孟渔儿时贪玩不慎被火烫伤落下的,年岁太小,他没有记忆,张敬说什么他自然也就信什么。
话音未落,方才还一脸威严的刘震川竟然难掩情绪单膝跪下来握住他的双肩,激动得热泪盈眶,“对上了,都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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