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一起的时候,每到晚间,谢霖都会有些紧张,可接连几晚后,他稍稍有些不满,甚至某天夜里两人聊到很晚,他隐晦地表达了挽留,可纪渊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离开了。
因为没有同宿,自然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的可能,偶尔氛围暧昧起来,纪渊也是浅尝辄止,不会逾矩一步,比之前两人交恶时还要规矩,如此反复几次,谢霖只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心猿意马,于是也不愿再亲近,这下好了,纪渊更是恪守本分,每天最多就是拉拉小手,再说些体己话,之后再无其它。
谢霖这边发愁,想着想着便走了神。
“先生,这药过火了!”
忽然,身后传来人声,谢霖醒悟,转身看到一弱冠青年,雪青弹墨长袍,长眉如柳,笑意温和,凑上前来,替谢霖将药罐提起,放置一旁。
“山乾……”
陡然见到故人,谢霖有些愣怔,他没想到李屹也在,两人许久未见,骤然重逢,谢霖只觉如梦似幻。
“前些天便想来拜见先生,可皇上说您尚在病中,不宜见客,后来又差学生负责溯江堤坝修筑一事,便来迟了。”
话语之间,仍守师徒之仪,谢霖苦笑,却也没有纠正。
李屹最担心的便是谢霖身体,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又仔仔细细地问了个清楚,谢霖一一作答。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当年朝堂参本一事,李屹只是问了他现在住在哪里,今后是什么打算。
“等南林赈灾结束了,我就回沪州去,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铛”的一声,两人扭头,正看到纪渊站在门口,不知道偷听了多久,手中锦盒掉在地上,见被人发现,他慌张拾起,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他今日处理完政事,便立即来寻谢霖,却不想见到师生叙旧,他只怕两人又说起往事,挑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便偷偷在旁边听着,结果听到谢霖仍要回沪州去。
纪渊心里难过,却不敢表露,又怕打扰师生俩讲话,慌慌张张就要退出去,结果又被门槛绊了一下。屋里李屹似乎对谢霖又说了什么,而后躬身告辞,今时的李屹与从前青涩不同,全然是个成熟男人了,纪渊还在这边惶恐,那边李屹礼数周全地告退,离开了房间。
这下纪渊走也走不了,只能强压下心中苦涩,凑上前去装作没事人一样。
“你瞧,这是今天一个小孩送给我的礼物。”
锦盒里装了两个粗糙的小木雕,一只长些,头发挽起,另一只矮了半分,乌发披肩,因着做工粗糙,看不真切,纪渊指着长的那个说是自己,短的那个说是谢霖。
“小孩说他雕了一个我,一个常常煮药施粥的哥哥,说咱俩瞧着便是天仙配,但是当时时间紧,我没听清他讲话,但我猜这个高一点的是我,你比我矮,自然这个是你咯。”
纪渊装作开心,将木雕递给谢霖,后者摩挲着木头天然的纹路,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沪州?”
伪装被戳穿,纪渊一时挂不住笑,他心理苦的很,生怕谢霖的和好只是一时心软,现在又想明白了,要离他而去。
那天晚上两人各有表白,却都没将话讲完,谢霖只一眼便看出了纪渊的担忧,慢慢地将自己的心思说了明白——不论是否和好,他都不愿再回宫中了,那地方已成为一块心病,就连瞧见形似都会叫人难过忧愁,倒不如离得远远的。
“若是你愿意,或许我们可以想些别的法子,但我想先回沪州去,我们慢慢来,好吗?”
谢霖说的很细,也很温柔,他知道纪渊一不小心就会多想,于是耐着性子解释许久,纪渊则像逃过一劫,只要谢霖不想离开他,他什么都依人。
两人总算说开,纪渊又眉开眼笑,可谢霖却是仍有心事的模样。
“你说,我当年叫李屹朝堂参本,是不是做错了?”
第128章
逼着李屹举谏自己,实在是无奈之举。
当年朝中,与谢霖最为亲密之人便只剩下李屹,他生怕自己连累对方,李屹尚且年轻,若真被卷入,只怕仕途无望,他已是别无所求了,独独希望这些年轻的后辈们可以有一条坦途,纵然牺牲自己也无妨。
“我大抵是过分自以为是了,这样做虽然将山乾摘了出去,却狠狠伤了他的心,”谢霖垂目叹道,“适才他见我,虽仍以师徒相称,可终究还是生分了。”
谢霖想着适才李屹的动作神态,青年不再像从前那样松弛亲昵,大概是在朝中呆久了,变得愈发成熟,举手投足进退有度,他这边惦念着与李屹的重逢,那边纪渊却迟迟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男人才回道:“你总是这样对我们……”
谢霖一愣,不知纪渊与李屹何时站到一边去了,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为保护李屹,于是逼人举谏,也为给纪渊铺路,所以以身试法,他一门心思地对人好,却以此为由做了残忍的事。
自重逢后,纪渊还是第一次对谢霖露出埋怨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男人情绪转换的很快,忽然向前压住谢霖,将人困在怀里,颇为强硬地说道:“你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了。”
热气呼在脸上,谢霖心漏一拍,轻轻地点点头,可纪渊却不依不饶,越发靠近:
“你说,你以后不会再伤害自己。”
“我以后不会再伤害自己。”
谢霖躲不过,只好依言复述,这样的承诺被自己亲口一字一句说出时,脊背如暖流滑过,隐隐酥麻,他始终被赋予奉献的使命,如今却有人要他珍惜自己,几乎是全新的感受,却令人有落泪的冲动。
“你若是再出什么事,我会受不了的,”纪渊顺势将头靠在谢霖肩上,“不止我受不了,皇兄也受不了,李屹和阿福也受不了……”
“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要好好活着。”
纪渊鼻尖贴近谢霖耳廓,静静感受着男人身上的脉动,几乎每一天他都在感叹,居然真的将人重新追了回来,他生怕噩梦重演,总要粘在谢霖身边,看着他呼吸、说话、笑,然后才能有失而复得的真实感。
两人这样抱了一会,纪渊几乎全身靠在他身上,依赖又放松,谢霖有些撑不住,稍微挣动一下,男人便立即松开怀抱,还伸手托住谢霖差点踉跄的身子,可下一秒,他便凑了上去,止住了谢霖将出声的安慰。
睽违已久的吻,毫无征兆地出现。
谢霖天生体温偏低,就连嘴唇也是微凉,南林终是春暖,带的人体温也热火起来。
杨柳生新芽,翘在枝头,随风摇晃,难免有些纠缠,倒也并非难舍难分,不过这若即若离,却更叫风动。
谢霖自然察觉到了变化,只是两人还在药铺,又是白日,实在有伤风化,他刚要推人,却不想忽然被对方大力推开,晃过神来,看见男人狼狈的佝偻着身子,遮遮掩掩,满脸通红。
都是男人,自然知道多不好受,谢霖刚想出声叫他去里间避一下,却听纪渊急匆匆地说道:
“对不起!我、我没忍住、我……”
话没说完,便猫着腰跑了。
那日落荒而逃,可猫学会了偷腥,总忍不住。
有时谢霖午睡,迷蒙间感到犬类舔舐,睁眼便抓个正着,还有猝不及防凑近,吧咂一口,如果要认真接吻,纪渊则一定会提前征得同意。
偶尔这样也算情调,只是谢霖却觉得他太小心翼翼,他想着几次亲近时男人的反应,并非冷淡,却每次都生生忍了下去,叫他觉得有些奇怪,倒不是谢霖急涩,南林赈灾将要结束,两人也快分别,日后清汤寡水总有得尝,总不能现在就过上那苦日子。
不过想虽是这么想,可谢霖毕竟正人君子做了小半辈子,换他主动,实在是为难。
就这样一直拖到将要分别之际,众人都开始处理返京事宜,纪渊也不例外,不能再整日粘在谢霖身边,待得晚间疲惫归来,总要将人抱在怀里轻薄一番。
那日谢霖早睡,纪渊将人捞进怀里,被棉被捂得热腾腾的身子贴上带着晚风的锦袍,谢霖神智不清,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好冷”,接着就要掀被子叫人一起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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