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旦眼睛一亮,正想要推门进去叫人,就在这时,他倏地发现,里面的人都在看向同一个方向。
莲旦也随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高高的烛台下,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众人站在那里。
他长发披散在肩上、背上,发丝在晕黄的光线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柳叔齐正在说什么左护法的事,莲旦听不大懂,他说完以后,那年轻男子一时间并没回应。
莲旦被那男子的背影吸引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叫出对方的名字了。
可就在这时,男人倏地回过头来,目光如电般看了过来。
莲旦瞬间眼睛瞪大,下意识蹲了下去,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门外有人!”屋子里有声音喊道。
门哐啷一声被踢开,杂乱的脚步声冲了出来。
一只被吓到的黑猫,从房檐上顺着门板跳下来,发出惊恐的叫声,迅速跑出了院子,没了影。
“是梁云养的那只小黑猫。”有人说道。
“可能是出门时,跟在我后头过来的。”这是白无双的声音。
脚步声又进了屋子,门被哐啷一声,严严实实关上了。
莲旦紧紧捂着嘴,蜷缩在屋子旁一棵粗壮的大树后。
他身形瘦小,院子里又不够明亮,这才躲了过去。
那两道大门合上后,莲旦缓缓放下捂住自己嘴的手,仍然蹲在那里没起来,他脸上的神情惊讶,还有些其他复杂的情绪。
刚才在门缝里见到的那一幕,年轻男人回头看过来时,莲旦看见了对方半张侧脸。
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斜飞入鬓的眉、潋滟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和线条精致的下巴。
这是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庞,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莲旦悄悄起身,尽量放轻脚步,猫一样走出了这院子。
他一手垂在身侧,另一手捂在胸口上,随便选了个方向,没头没脑地小跑过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有人叫他的名字,“莲旦,莲旦!”
莲旦停住脚步,呆呆地转身去看,就见雪冥抱着小旦,好笑地看着他道:“正想着去哪找你呢,你这是怎么了,见了家门都不进啊?”
莲旦抬头看去,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就误打误撞跑回了住的院子。
小旦一下午没见到爹爹了,嘴里模模糊糊喊着“爹爹”往他这里够。
莲旦张开双臂,把沉甸甸的胖宝抱进了怀里。
雪冥揽着他手臂:“晚饭都备好了,进屋洗手吃饭吧。”
莲旦“嗯”了一声,雪冥走在他身边,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了?”
莲旦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刚才迷路了,走得有些累。”
雪冥就放心道:“吃完饭早点休息,赶了这许多天路,且得歇一阵子才能缓过来呢。”
进了屋去,把小旦放在桌旁椅子上,莲旦去盆架那边洗手,雪冥在桌子旁给小旦弄吃的。
水声哗啦啦,莲旦把手从水盆里拿出来,用布巾擦干。
擦着擦着,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他又发起呆来。
刚才见到的那张侧脸,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惊鸿一瞥间,见到了仙子一般。
莲旦的脸颊莫名地浮起淡淡的红晕,他眼睫颤了颤,在心里说:“原来,他的容貌是这样的……。”
这样的出乎意料,这样的……好看。
出了那院子后,急匆匆走在路上时,一个念头就石头落进湖面一样,不容忽视地出现在他心里头。
“屋里那人,就是陈霜宁。”
第42章 过年
晚上睡前,陈霜宁只要不忙,都会过来看看隔壁的一大一小。
陈霜宁给小旦讲小人书时,莲旦坐在旁边,目光控制不住地,时不时往他脸上看。
陈霜宁察觉了,抬眼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莲旦连忙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耳朵尖却莫名红了。
……
马上三十儿这两天,宅子里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来的,大多数拖家带口的。
陈霜宁看出莲旦的疑惑,解释道:“师兄弟们平日里都各自忙碌,难得过节聚在一起。”
这个年,莲旦过得轻省。
想去帮忙干活,都被人笑呵呵地给推了出去,每天吃吃喝喝。
孩子的新衣赏都不用他管,有专门的裁缝来做,还给莲旦也量了体,做了新衣裳。
不过,他也闲不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家里回来人了,都要来看看他,坐下跟他说说话。
也都是很年轻的男子,有的成家了,就带着家眷过来,说让莲旦看看。
没成家的,就让雪冥和梁云陪着,一起过来看他。
刚开始莲旦又疑惑,又有见陌生人的紧张,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们为人大都善谈、洒脱,又有趣。
有的给他讲最近一个帮派帮主家的哥儿,比武招亲的事,跟说书似的,讲得绘声绘色的的,莲旦听的入了迷,对方起身说告辞时,才注意到天都快黑了,陈霜宁都已经回来洗了手换完衣裳,在等他吃饭了。
那人见了桌旁的人,挠挠头,鞠了一躬,赶紧走了。
有的给他讲江湖各大门派的小道奇闻,还有的说起了在某座山上的隐世高手的生平,过去闻名于江湖的桩桩件件事,一件比一件离奇、惊险,又好玩。
还有的,明显不善言辞,来了坐了一会儿,客套话说完了,实在没话可说了,却不提走,说:“我给你练几招吧。”
说着,人就出屋门去了院子,一通高来高去。
莲旦小跑着跟了出来,眼睁睁地看到他把院子里的果树,劈得掉了满地的果子,连阻止都来不及。
只有小旦高兴了,在他怀里高兴地嘎嘎直乐。
陈霜宁回来时,地上的果子都还没收拾完,他脚步停在树下,就那么看着。
那人站起身,尴尬道:“我赔。”
陈霜宁进了屋,头也没回道:“五两银子,赔给莲旦。”
那人忙答应了一声。
还有人来了,讲开心了,就要让人拿酒过来,说要和莲旦喝几盅,被雪冥在后脑勺给了一下,才放下盘起来的腿,赶紧坐好了,不敢造次了。
虽然每天都莫名其妙的,但莲旦倒是不会无聊,天天都很好玩。
春节前一天,柳叔齐也特地来了一趟,也是雪冥陪着来的。
他双手托着一把带鞘的短刀,刀鞘刻了繁复精美的花纹,刀柄上镶嵌了一颗漂亮的绿色宝石。
柳叔齐道:“之前的路上,你们经过他们的地方,他们都给了礼物,只有我还没有,这把短刀是我在南方一处市集上看到的,大小适合哥儿用,放进衣裳里,也不容易看出来,正适合给你防身。”
莲旦惊愕地看向一旁的雪冥,这才明白,这几日见到的人,就是来这里的一路上送他东西的“朋友”。
这短刀一看就价值不菲,莲旦哪里敢收,他忙站起身,道:“这我怎么受得起,而且我平日里也用不到,给我太浪费了,刘大哥还是快收回去吧。”
柳叔齐说:“送出去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放在身上,没机会用更好,万一哪天用上,就不浪费。”
雪冥也在一旁劝道:“大师兄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了吧。”
莲旦便只好道谢,收下了,但还是有些不安。
柳叔齐叹息道:“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除了雪冥,陈霜宁是我们中年岁最小,来得最晚的,但是后来,反而是我们一直被他照拂。”
莲旦愣了一下,想问陈霜宁到底多大,柳叔齐看着他手里的短刀,已经继续道:“这两年,我们这些师兄弟每年都想送他件礼物,他都不肯收,送进来了,也要给再送回去。”
“这次你来了,他很高兴,大家就出主意试着送你东西,果然,他没阻拦,都一一收了。”
莲旦彻底愣住了,柳叔齐抱拳跟他告辞了,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回了一礼送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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