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没多可怕,更可怕的,是求死不得。
赵常来道:“您想通些,日子会比今日好过许多。”
阮承青恨朱瞻正把荣亲王府当颗棋子,恨他薄情寡性,恨他一刀砍死他的情人。但这位弑父杀兄的帝王,却把这位最不安分的世子留下来,甚至为了他,留下了通奸兄嫂,本该被千刀万剐的十四爷。
盛清帝恨阮承青多情,却舍不得他死。
白刃又深了几分,阮承青道:“闭嘴。”
赵常来不再吭声。
阮承青从赵常来屋里出来,一块软帕慢慢抹净刀刃上的血。
赵常来说的没错,他有更方便的法子,他可以摸进朱瞻正的寝殿,张开腿取悦他,朱瞻正高兴了,也许可以让他得偿所愿。
寒风刮过,阮承青打了个哆嗦,小腹一阵发沉。
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从赵常来榻边摸来的。月色明亮,阮承青把这张清单琢磨了个透。
初春,天亮的早,两个太监从御膳房里出来,扛着坛酒,嘟囔着怎么会如此重。
马车门从外边关上,几个坛罐晃荡了半晌,阮承青估摸着已经出了宫门,才从里头爬出来。
午饭时候,阮承青端着阖子碗在墙角扒饭,春红远远见着他,脸色大变。赵常来在春红身边,立马安排人给阮承青换了身衣裳,烈酒浸湿世子的鞋袜,把白皙的脚烧的通红。
赵常来道:“您可真有主意。”
阮承青笑着:“我是觉得,人若想要活着,还是要靠自己。”
赵常来叹气。
“何必呢世子,不出三日,宫中便会有人传出您私逃的消息。”
阮承青眯起眼睛,笑盈盈地:“你说的,陛下没不准我去。”
赵常来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偷跑出来,只能混在下人堆里,赵常来全当没见过这人,也提醒春红别多管闲事。
春红正要去向盛清帝禀报,犹豫了下,问:“为什么?”
赵常来小声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春红仔细一想,确实是那么回事。
晚上,阮承青在帐子里睡觉,旁边的人把他推醒,阮承青迷迷糊糊,听到那人在骂:“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不睡就滚出去。”
阮承青问:“我么?”
“不是你是谁?”
“抱歉。”
阮承青从帐子里出去,裹着夹袄,找了个避风口,两棵老树底下有个夹缝,蜷在底下,也不太冷,就刚刚好。
临近十五,这些天,月色都格外好,阮承青揉了下腿。
真是可惜,明日有雪。他闭着眼,心道:下雪天赶路,真烦。
他躺了一会,睡下之前听到一阵脚步声,阮承青屏住呼吸,几人说笑着经过。
月光太亮,阮承青把几个人看得分明。
秦川道:“加快脚程,也许不出一月,便能到苏州。”
朱瞻正道:“钦天监报明日有雪。”
这两个人,一个说动,一个讲西,阮承青来了兴致:快打起来。
上官明睿打圆场道:“秦将军,我又不是什么会忽然暴毙的恶疾,不急在这一两日。”
“毕竟天降吉雪,乃丰年之兆。”明睿看向朱瞻佑,“我已见过你们北梁的碎琼乱玉,改日带你回去,见见我们北境的雪虐风饕。”
朱瞻佑道:“好。”
三两句话,把几个人都哄得服服帖帖。有光皎皎,落在上官明睿脸上,俊朗至极,既有坤泽的甘香甜美,又有乾元的豁达开明。
明睿回到营帐,亮起橙黄火光,阮承青打个哈欠睡过去。
隔日天亮,被人用力摇醒。
阮承青很冷,身体都像僵住,脸上一疼,睁开眼,看到赵常来那张老脸。
赵常来道:“世子爷,您疯了?哪有人这种天睡在外头?”
阮承青问:“怎么了?”
赵常来道:“你没见过冻死街头的醉汉?”
阮承青摇头,他好久没出过宫了。
赵常来心烦意乱,世子貌美,却又实在愚蠢,甚至没有一些常识。他像是只矜贵的猫,被主人抛弃后,乱糟糟的杂毛纠在一起。
他不敢动他,瞅着阮承青缓了一会,才慢慢爬出来。
一朵洁白的雪花落在阮承青脸上,阮承青叹了口气,随即,他听到了更多声叹息。
只有明黄色的官轿,在风雪中打开了点窗,他听到了笑声。
“果真如此,恭喜陛下,瑞雪丰年。”
·
赵常来没想到,半个月后,宫中才传来消息,说世子不见踪影。脚指头想想,也是太子在中间出了把力。
赵常来补充道:“世子跟在营里。”
在场几人,无一人在意。
又过去几日,还是没一点动静,那几位好似完全忘了有阮承青这么号人,春红回来,终于忍不住了,趾高气昂的对阮承青说:“你明日去后厨帮忙。”
那地方烟熏火燎,各种地方都需要力气,活干的多,又在大人面前露不着面,没什么人愿意过去。
阮承青吃完最后一瓣酸橘,道:“好啊。”
春红看了眼阮承青臃肿的腰身,他好像胖了不少,脸色却还是那么难看,皮肤被几日风雪吹的又干又糙。
春红想,实在是没法比。
如今,从后宫里挑出任意一个美人,都要比眼前这个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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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有点事更新不稳定,这周会回复正常。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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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承青没想到第一个来找他的,是上官明睿。
他正撇着腿趴在地上,往灶台窟窿里吹气,一股黑烟呛得他鼻涕眼泪一起流,一抬头,正巧和他对上。
阮承青裹了不知多少件袄,整个人圆滚滚的,他擦了下脸,蹭了满脸黑灰,问:“找我?”
明睿点了下头。
阮承青爬起来,中途撑了下灶台,被烫了一下。
“嘶……”
明睿皱了下眉,问:“谁把你安排到这的?”
阮承青问:“有什么事?”
四下都看过来,明睿道:“去别处说?”
阮承青问:“你我之间,有什么话要私下说的话?”
明睿笑吟吟的:“你确定?”
阮承青不怎么耐烦:“有话快说。”
明睿道:“你那几处金……”
阮承青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到外面。
明睿被阮承青拽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阮承青比他矮一些,明睿微微蜷着腿,没让他那么费力。
阮承青低声喝道:“你疯了?”
明睿笑着:“你不是说没什么要私下说?”
阮承青忙得很,他还有两桶水要挑,道:“你说的那些,我不记得。”
明睿道:“别误会,今日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那些个事。”
阮承青没什么表情。
明睿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仰头道:“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和陛下待久了,实在是闷透了,想找人说话。”
阮承青觉得好笑,明睿大人哪里缺人说话,就连秦将军都要排号等着。
明睿忽然问:“那夜,是你在吧。”
阮承青:“什么?”
明睿说,下雪前夜,在外头行走时,听到点声响,他往树下瞥了一眼,觉得像他。
阮承青道:“听见声响?”
他记得自己当时屏气凝神,没露一点气息。
明睿道:“习武之人,向来敏锐。”
“我嘱咐赵常来留意一些,不管是谁,在那种地方睡着,都很容易出事。”
阮承青沉默半晌,道:“多谢。”
明睿道:“你我之间,哪用如此客气。”
“……”
阮承青看着明睿,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如此有意思。上官明睿年轻,身上有些许习武之人的江湖气,偶尔说话没有分寸,却也正因如此,好似两个人真的有好到可以这样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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