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妃嫔不知其中缘由,纷纷前来给皇上请安,有子嗣的,也都带着子嗣,想让孩童的天真之趣,哄的皇上高兴。可惜此时,皇上看着这些小童,更是心中悲凉。
自己登基早,子嗣也不少,只是长成艰难。如今成人的,只有三子。有六个孩子,活不过十二就去了。现如今余下的,都是些三五小童,如何能与成人对抗?即便知晓太子野心勃勃,如今也是晚了。
越看越是心烦,挥挥手便把这群人遣散了。
淑妃跟在人群之中,还装作随意,与人讨论了几句,便回了如意殿,坐在床边细细思索了半晌,心中盘算定了,方才叫来侍女,低声吩咐了。
旋即叫来了儿子,道:“维竹,你还要不要争那个位子了?”
池维竹自然是想,他半身绸缪,转眼就要而立,却落了两手空空,如何能甘心?
“只是如今朝中多半已归附池则宁,我还能怎么争?”
淑妃却笑道,“支持的人再多,那个位子说到底还是池家自己的东西,给说,全凭皇上自己。外头的人说的再好,总不能拿刀架在皇上脖子上逼他。今日我看来,皇上对太子生了嫌隙,再难弥补,若是你能得了皇上欢心,自然就有与池则宁一争之地。”
池维竹听了,也觉母妃说的极对,只是苦于想不出好法子。淑妃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把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展示于他。
“好孩子,想要那个位子,九死一生,眼下才是第一关,你必要忍痛熬过去才好。”
池维竹愣在原地。
淑妃喟叹道:“你别忘了,他是天子,却也是个老人。人一老,总要想写虚无缥缈的柔情。他一个儿子算计他,一个儿子却至孝。”
淑妃手一转,刀刃对着他,斩钉截铁地吩咐他:“你听说,亲子的肉作为药引子是最好的,便以己身为母入药。”
池维竹是绝没有想到要如此!
他想的九死一生,是以双方党争,绞杀对方党羽,或是损失了人,或是损失了财,最后成王败寇,或是软禁,或是鸩毒,却是没想过要生生的割下一块肉来。
池维竹有些退缩地看着母妃,淑妃的目光却是毫不动摇。
母亲那坚定的目光像是跟钉子,订住了池维竹的身体,疼的他克制不住,双腿一软,跪在母亲面前。
淑妃的手已经瘦脱了相,骨节嶙峋,冰凉,被这手一抓,池维竹就好像被什么阴物抓住,再也不敢逃脱。他额头贴着母亲的手,害怕地落了两滴泪,旋即咬牙道:“日后,我必要池则宁付出代价。”
话虽如此,可是真到了要下刀的时候,池维竹还是有些退缩,看着准备的滚酒好药,还是觉得不够,又异想天开,或许让别人割了肉来,让父皇看见就好。反复几次,淑妃带回来的婢女连翘不耐烦道:“娘娘为了回来帮助殿下,不让皇后戒备,服下毒药,此药再多吃几次,毒入心脉,娘娘必定香消玉殒。殿下身为人子,不想着尽早获得圣心,让娘娘摆脱此等困境,只逞口头之快,若是如此,不如早日与娘娘同去行宫罢了。”
一番话让池维竹又羞又愧,他涨红着脸,把布帛咬在嘴里,一言不发,把胳膊递了出去。
次日,申珠果真哄着皇上来了,淑妃“不知情”服下了药引子,池维竹“不小心”被皇上发现了手臂的伤,皇上先是震怒皇子不爱惜自己,后又感动为人子为了母亲竟不惜以身入药,淑妃想到儿子受的苦,更是情深意切,泪水涟涟。皇上见了这母慈子孝的一面,不由得想起太子来。
池维竹此时又拿出了昨日赶出来的经书,道:“儿从前不肖,有辱父皇威名,使父皇担忧,伤了龙体。儿知晓自己罪过深重,平日只能刺血抄经,为父皇祈福。”
一旁又有申珠及时地点了几句,一番话直说的皇帝心软,心中想着,他不过是被太子争得急了,做出些不体面的事情来,又凑巧让人见了,算不得什么。最要紧的是,他比太子听话,孝顺,若说才干确实是少了几分,可若是事事亲为,又如何能显得尊贵?
心里想着,反而宽慰起池维竹来,“好孩子,从前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也受了苦了。你再忍耐些日子,父皇心里有数。”
到了此时,淑妃排的这一场戏方才到了结尾。
在淑妃的授意之下,池维竹以身入药,为母治病的事情很快传开,何明德也暗中相助,不到两日,池维竹已经成了至孝的楷模。街头巷尾风声一变,人人都称赞起他来。大皇子的余党听到消息,都是蠢蠢欲动,试探着上折子,为池维竹重新被封造势。等人一多,皇上也就趁势允了,还加封亲王,封号用“敬”。相反太子那边接连丢了几件差事,一时间,大皇子的风头竟隐隐盖过了太子。
既恢复了皇子身份,又有爵位,敬王不日便该搬回原有府邸去。
到了搬离前夜,淑妃想到又要与儿子分离,心中不舍,少不得千叮咛,万嘱咐。敬王却是恢复了从前的意气,满不在乎道:“母妃只要保重自己身子,也不必再顾忌皇后,那药可万万不能在吃了。等我到了那个位子,母亲还怕我们见不得面吗?”
淑妃再要说,敬王却是看看时辰,说有要事,匆匆离去。
敬王身边不带一人,匆匆离开,径直到了御花园后的一处假山甬道之中。花园之中几乎不见光亮,只有一丝微弱月光照下,能见其中有一美人,裹着披风。池维竹见了,立刻便扑了上去,把人搂在怀中,亲了又亲,方才道:“好人儿,好容易又能亲你一回了。”
那美人却是泪盈于睫,道:“今夜之后,王爷离开,又不知几时才能见。宫规森严,我与王爷匆匆相见一面,也该回去了。”
月光之下,这美人竟是皇上近半年来最宠的蝶美人,有孕之后,加封了贵人。
敬王这在宫中素了这许久,今日重获爵位,又乍一见美人,闻得到这幽香,如何忍得住。他一手摩挲着蝶贵人的肚子,一手已经伸进了蝶贵人的衣襟,亲吻着蝶贵人的脖子。
蝶贵人还推拒着,道:“王爷,夜深了,我们再此本就冒险……况且,我这怀的,本就不知是你还是皇上的,如何还能行这事来?”
敬王已是欲上心头,撩起了蝶贵人的裙摆,低低笑道:“是谁的,有什么要紧?好心肝,怕什么,你就不想我?”
蝶贵人推拒的手,终究是软了。
……
不提大皇子得意,太子暴怒,京城之中风云诡谲。只说环秀园中,气氛却是完全不同。
却说何明德前些时候知道端王心思,观察他的种种“挑逗”本已是乐趣丛生,百看不厌。今日却又忽然生起了新的想法,这想法一生,何明德心中便起了无限的期盼,也不知旭尧会是如何反应。
想法既生,他立刻便吩咐人去浮月楼取了东西来。算着端王要回来的时辰,先自打扮了起来。
端王下了朝,想着自己请的差事,本是心事重重回了府中。刚进卧房,便见辉光背对着自己,坐在镜子前梳头,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还带着湿气,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长袍,想是刚沐浴完。
听见他的脚步,辉光道:“王爷来的正好,我方才梳头,看到自己竟有一根白发,你来替我瞧瞧,还有吗?”
池旭尧也没多想,走了过去,就见辉光忽然在自己的头顶一撩,不知怎么的,那头发之下,忽的跳起来一堆橘红色的三角耳朵来!
池旭尧往那镜中一看,就见辉光眼睛一弯,道:“好玩么?绿浮说楼里新制的款式,送来给我看看。怎么愣着?不好看?”
那镜子里的人面白唇红,带着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并不是可爱或是美,反倒是就像自己长出来的似的。端王像是被蛊惑了似的道:“若是那些狐狸都长这样,我大约再也不会猎狐了。”
何明德如愿看到端王被自己迷惑的样子,却不提防这一句话也说的自己心动。
他忽然转过身来,好似不经意地背靠着梳妆台,舒展着身体,道:“好了,我就是试试看这个好不好看。你不是说替我找找有没有白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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