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圣人给他赏赐极多,他便时常请大家喝酒吃肉,虽然长了一张异族人的脸,薛兴却在禁卫中人缘混得极好。
这日,赤霄来禀报任务,正准备退下。
圣人问道:“薛兴近日在禁卫军中可好?”
“好得很。他现在是禁卫军里的散财童子。圣人以前给的那些赏赐,现在用来天天请那些莽夫吃肉喝酒逛花楼。可比原来的日子过得舒服多了。”
圣人笑笑,放下心来。“龙麟卫里你与他关系最好,有空时替朕去看看他。”
赤霄道:“是,只不过没有圣上给委派的任务,他这一时间还是需要适应。”
圣人略一思虑,说道:“正好,朕手里正有一件事,不知道给谁好,就派给他去办吧。”
圣人提笔就给薛兴写了一封密信,让他在军中借机调查羽林中郎将孟起,如有稳妥机会可杀之。
傍晚,天上挂着一层一层血红的夕阳。
薛兴在家中小院里走拳脚,没了文璃的帮助,薛兴总觉得每日练功都在进二退三,一日不如一日。可他又不愿意再回去行宫。
厨房里老妇人正在洗菜,出来院中水缸舀水,惊呼:“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彩色大鸟?”
薛兴回头看,水缸上落着一只巨大的彩色鹦鹉,正在用喙啄起水缸里的水清洁翅膀。
薛兴走过去,故意念叨:“哎哟,哪里来的彩雀,还怪好看的。”
鹦鹉扑棱一下飞到他手上,薛兴顺势取下它腿上绑着的袖珍竹筒,一抬手,鹦鹉飞走了。
薛兴拿着袖珍竹筒回到卧室,闭好门窗,先检查封蜡上雕着干将莫邪的标记,以确认这个竹筒没有被打开过。
这个标记是一种花,薛兴也叫不上来是什么花,总之开得绚烂,在顺时针数过去第五朵花瓣中间是重瓣且花瓣尖都是分叉的。
这个标记没有问题。
薛兴点了灯,在灯上融掉竹筒外层的封蜡。薛兴不禁高兴得有些手抖,他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收到圣人的密信了。
薛兴看了布条内容后,把布条在烛火上烧毁,灰烬都用手指搓成粉末。
薛兴心里盘算,让他找孟起违反当朝律令的证据,或者“稳妥”时机除掉。如果可以暗中除掉又何必找什么证据?
圣人到底想要什么?找证据这种活从来都是赤霄和湛卢的,难道这件事不方便赤霄插手?又或者圣上只是需要杀了孟起。
如果要除掉孟起,直接来指令杀掉便是,那么圣人定是觉得直接除掉也不妥。
薛兴思来想去,决定明日开始先跟孟起三日,看看什么情况再随机应变。
屋外,老妇人喊他吃饭。薛兴把桌上灰收在手里,吹了灯,来到院子,将灰拍洒在院中。
夏日夜间,薛兴在屋内独酌。这半年安稳的日子对于他来说久了,久到有些无聊。
他现在每夜都要把自己灌多,才能不回忆以前那些生死一线的任务,忍住在宵禁后夜入皇宫,和龙武军捉迷藏的行为。
他随意通行皇宫的腰牌还在,圣人一直没有收回。
房顶上有人!
薛兴起身吹了灯。
屋顶的人已经落到窗外,轻轻重轻重地敲了五下窗框。
薛兴放下心来,这是赤霄的暗号。他打开门,重新点上灯。
赤霄一身黑衣,蒙面。闪身进来。薛兴受伤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恢复得不错,我刚落到房顶,你就听见了?”
“别揶揄我,要是以往,你刚靠近这院墙我就听见了。”
赤霄打量薛兴一身布衣打扮道:“你不穿黑衣我还真不习惯了,这身打扮走在路上我还真认不出你。”
“坐吧,正好有酒,有菜,陪我喝会儿。”薛兴把一坛酒直接放到赤霄面前,桌上没有酒碗。
赤霄摘掉面具道:“好啊,咱们兄弟一年多没见了。真不适应。”
薛兴也不接他话,自己端起酒坛喝了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赤霄刚刚摆明说的都是场面话,他们“龙麟卫”很少有机会能聚在一起喝酒,常年各自在外执行任务,一两年彼此见不到面很正常。
薛兴开门见山道:“我下午收到圣人的密信。”
“嗯,我知。”
“你就是为这事而来吧?”
“正是!”
“劝我?”
赤霄道:“你可知江山社稷,民为贵,君为轻。你以为‘龙麟卫’保护的只是圣上?我们护的是社稷安稳!这个道理圣上应该同你讲过。”
“讲过。”
“那你应当明白该怎么做。”
“明白。孟起是思尚义的表哥,思家人不能动。”
赤霄点点头说道:“只是暂时不能动。”他不免心中称赞,难怪圣人喜欢薛兴,他真是个聪明人。
“主人的命令怎么办?”薛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他心中有多少不快,无人知晓。
“你可以搜集证据,但不要惊动思家和宋家,免得朝廷再起震荡。”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薛兴心想,看来自己不在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情。
赤霄点点头,“自候仙宫走水以来,圣人看似没有处理宋相,实际上一直在剪除宋相羽翼。宋相的三子一直在绛州管铜矿,这可是关系到国家铸钱的肥差。三个月前,被圣人察到他一年前有一批铜钱掺假,虽然罪名推给了手下,但是他本人治了失察之罪,去权去利,没降职而是平调到了荆州,这跟发配差不多了。而这个差事,你知道给了谁?给了陆苍宇二哥陆苍涛。宋相都气疯了,他三子回皇城述职时,宋相让他在家中祠堂跪了三天。”
“而思家原本在军中效力的共有十九人,这一年里有十三位都平调到了没有实权的职能部门,另外五人不到五品,圣人没动。现在只剩孟起是思家在军中职位最高的一个。”
“上个月宋相已经有所动作。据我们所知的情况看,他已经联络了还在边塞的冯将军。”
薛兴惊讶道:“冯将军?冯将军绝不会反叛。”
赤霄道:“现在形式很难说,宋、冯两家都有入赘的思家女婿。两人联手并不是绝无可能。如果下个月冯将军没有上奏要回京复职,那应该就没有站在宋相一边。”
薛兴点点头,问道:“那只豹子你可见过?”
赤霄知道他说的是墨云,点头道:“见过。”
“这些事,包括我遇袭,说白了都是因那妖兽而起!圣上为了一头妖兽,已经得罪了思家!否则怎会引得宋思两家合谋!难道眼下不应该先除掉那妖兽?”
“薛兴!糊涂!朝纲党争猛于虎!那豹子只是他们拿来做借口罢了!”
“可不正是因为圣上看重他,他才会被拿来做借口吗?!”
赤霄摆手道:“那就是圣人的玩物,与江山无碍。不必理。”
薛兴摇摇头,叹口气,明显有话咽了下去。
在薛兴看来,墨云是此次朝堂动荡的根源也罢,是借口也罢根本不重要。只要除了墨云,再栽赃给宋相,那么圣上定会诛宋相九族!到时候自然能平息这场动荡!
“还有一事,我即将南下,你夜间如有余力盯着些陆苍宇。”
“苍宇?他对主人的忠心完全不必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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