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观看他这般,心里便很来气,很严肃地看着他:“你就辩吧,没一句实话——今日之后,你三餐都和本王一道,少吃一口都要罚。”
至于要罚什么,他也没明说。
那哑巴有些着急地抬起手来,却又被殿下摁住了:“不许说不!”
过了片刻,却见殿下又从袖口里抽出了一张帕子,盖在他手里,而后替他揉擦着弄脏的指尖,擦完了,又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到他手心里。
这是一只翡翠胭脂盒,打磨得很通透,触感温润,只这一只小盒子,看起来便价值不菲了。
沈却抬起头,怔怔然看着殿下。
“打开看看啊。”谢时观催促道。
这哑巴这才犹犹豫豫地去拧,这里头装着一盒子柔润的膏体,像是女人会用的胭脂,淡淡的水红色。
“这是专给男人调配的淡胭脂,”殿下笑着哄他,“你试试看。”
沈却死犟着不肯动,殿下便兀自用指腹沾了点,而后凑上前去,掰着他的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陈尚书上朝时也擦粉呢。”
这京都里越是显赫世家,便愈看重外表,就是年轻郎君,出门时脸上也会擦些东西提气色。
可这哑巴没上过学,甚至也没读过两本书,人却无端比那些书生郎还迂腐,一直避着脸不肯让他揉。
有了上回的事儿,谢时观这回儿也不敢再轻易逼他了,因此便只好退了一步,要他帮自己揉。
沈却拿着那只小盒子,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眼里,殿下那张脸,已是绝佳无瑕了,慢吞吞地往指腹上蹭了些许胭脂,却不知该往哪里揉。
“愣什么呢,揉个胭脂也不会么?”
沈却这才怯怯地伸出手去,指腹点在殿下那薄唇上,小心翼翼地擦着,揉完了,他的目光便黏在了那上头,挪不开了。
谢时观生得太好,沾染了这一抹胭脂色,反而透出了几分妖冶来,像个话本里要来吸书生精气的艳鬼。
殿下瞥见他眼里的痴,一声轻笑,而后抵身吻了上去,把那哑巴的唇上也蹭上了这抹胭脂色。
“喜欢么?”他说,“分你些。”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的一些美人计
第八十三章
腊月三十, 岁除之日。
“官家,”安奉德上前半步, 奴颜婢膝地劝说道, “这会儿已是酉时末了,天色也晚了,为着龙体着想, 您还是看着先用些吧?”
眼前席上的珍馐酒食已热了再热,可主位上的这位天子却连一口也不肯动, 圣人迟迟不动筷, 坐在下首的那些妃嫔们自然也只能赔笑着同他一道挨着饿。
今日是除夕夜,皇帝难得召她们来,因此这些妃子今日的妆容装束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几乎是天不亮就开始沐浴焚香, 有几人为了腰身看起来足够纤细,到这会儿了, 甚至连一口吃食也没碰过。
谁知高高兴兴地赶到这来, 竟是受罪来了。
谢意之有些不耐烦地扶着额:“帖子递出去了吗?”
安公公连忙俯首:“禀陛下,晨起时便递了, 已经连递了几封了。”
“那皇叔怎么还不来?”谢意之冷眼看着他, “轿辇派过去了吗?”
“轿辇自然……也派了, ”安奉德满头满脸的冷汗,抬袖一擦, 便在那银盘般丰圆的脸上蹭下来一层妆粉,斟词酌句地,“只是雁王殿下想来是有要事缠身, 因此那帖子才没能递进府去。”
谢意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今日是除夕夜, 能有什么要事缠身?那可是皇帖, 他府上的人怎敢不接!”
见他发怒,安奉德只得把脑袋埋得更低了些,声若蚊呐地答:“正、正因为是皇帖,殿下不出来,下头的人自然也不敢逾矩来接啊。”
“他故意的,”谢意之眼尾发红,看起来快哭了,“他还在生朕的气,可朕、朕又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太傅……他也是朕的老师啊,”小皇帝喃喃地,“害了他,朕又能落得什么好?”
“阿舅和老师都不在了,阿娘又被禁足在宫里,朕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却还不肯来……”
就在此时,席间下首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这把声音甜如浸蜜、柔媚动听,叫人不自觉地转头望向了那声源处。
“官家……”
说话的正是那有孕的缪昭仪,分明是喜庆的日子,可她却偏偏穿了身素衣,那日金陵之变,害得她阿耶长兄都被革职查办,阿娘如今被软禁在家,亦是日日垂泪。
虽说她身为宫眷,又怀有皇嗣,这宫里头的宫奴们明面上不敢踩高捧低地轻看她,可在私底下,都嘲她些什么,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谢意之扫了她一眼,没来由地恼:“说。”
“臣妾怎么听说,那摄政王近些日子里,日日与府中一个侍卫同寝同食,很是恩爱呢,”缪昭仪一边说,一边低低笑着,“这般如胶似漆的,想必这除夕日也是要腻在一处的,摄政王哪还有空去接官家的帖子呢……”
不等她说完,谢意之便捏紧了案上的玉箸,而后脱手便摔了出去:“闭嘴!”
其中有半只玉箸还砸到了一位妃嫔芙蓉般的玉颜之上,顷刻便留下了一道红痕。
可就是伤着了脸,她也不敢惊叫,只拿手虚虚地捂着,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宫奴们闻声,头也不敢抬,唰地便跪倒了一片。
这席面上娇滴滴的妃嫔们更是被小皇帝此举吓了一跳,谢意之年岁不大,过了年,才不过十又七,因此这些妃子们自然也都年长不到哪儿去。
见这上首的人突然发作,顿时个个都吓得脸色煞白。
过了会儿,才听那天子忽地又开口问:“那侍卫,叫什么名儿?”
在这一众妃嫔里,当属缪昭仪坐得离他最近,她同这小皇帝乃是竹马青梅,自小便常在一道顽耍,因此心里是不惧他的,听他问起,她便立即接口回道:“像是姓沈,叫什么……”
只不过是个卑贱侍从的名姓,她哪里会真的费心去记,因此一偏头,示意自己身后的贴身女婢来答。
那婢使得了眼色,忙颔首提醒道:“禀陛下,那人叫沈却,却步的却,是个哑巴。”
谢意之听得心里一凉,那个哑巴么……怎么可能呢?开春那会儿,不是说那哑巴忽然叛逃离京了吗?他还以为沈却早就死在雁王刀下了。
都叛逃离京了,这样的不忠之侍,他谢翎竟还能忍么?
“那哑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谢意之怒眼瞪向安奉德,“你怎的不来禀明朕?”
“这……奴婢也不知啊,”安奉德跪在边上,忖了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那日是有听闻雁王带了个什么人回府,可殿下把人藏得严实,奴婢又心想着,许是殿下路上一时兴起,便带了位南人回来过个新鲜瘾。”
雁王殿下从来风流,找的那些个床伴,也是没过些日子便觉得腻歪了,这回从南边带回了个不一样的,想必也不过是想尝尝鲜,因此安奉德倒也没怎么去留意。
况且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日日盯着雁王的后院里探望?
偏偏这时候那缪昭仪还要火上浇油地来上一句:“呵,这哑巴同那些娈君可不一样,以往那些个郎君,也只有在夜里才会被召进王府,哪有三餐都留下同雁王一道用的?”
“区区一个哑巴侍从,竟能与主家同席而食,这得是宠成什么样了?”
上首那人越听脸色越差,咬着牙恨声道:“那哑巴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道及此处,谢意之忽然又想起了开春时,俞空青递上来的那方药单子,那时他斩钉截铁地说那哑巴乃是个亦雌亦雄的妖物。
如此荒谬之语,他本还不信,再加上那哑巴忽而便叛逃了,他便也没怎么对这件事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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