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扑,其实更像是栽倒的“栽”。如果贺飞云躲开,毫无疑问,谢潜必定会一头撞在床柱上,以这样的冲劲和力气,大概率会是一桩惨案。
为了避免这桩惨案的发生,贺飞云只好牺牲自己,被谢潜成功抱了个满怀。霎时间,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让贺飞云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与酒气同时侵袭而至的,阻止了他将谢潜扔开的,则是那超乎预料的柔软的温度。
年轻的郡王身上是为了撑场面而穿的锦袍,尽管已经在一连串的折腾之下皱皱巴巴,不像样子,可鲜亮的布料,把他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好似美玉一般细腻,灯烛之下,眼尾颊畔挂着酩酊的醉红,却又将玉色平添了几分暧昧。
贺飞云愣怔了小片刻,那本该令人不悦的酒气,似乎也变得无伤大雅了起来。
明明难得的大好时机,那上一刻还吵闹着要后乱来的醉鬼,却迟迟不见动静,等了好一会,才捂着头,痛苦道:“好晕……”
又听到这一句,贺飞云再忍不住,连推开人的心思也淡了,随谢潜搂着,低笑不止。他一笑,引发了轻微的震颤,谢潜哼哼几下,似乎觉得这样比较舒适,下巴蹭到人肩膀上一搁,似乎要就这么睡去了。
贺飞云只好晃晃他,道:“起来,去床上睡。”
谢潜“唔”了一声,猛地撑起来,道:“不对啊!怎么就罪不容诛了?!”便又不辞辛苦去把纸片捡回来,哗啦哗啦撕成碎片,一边道,“呸!凭什么罪不容诛,孤要你死,你现在就得粉身碎骨!!!”
贺飞云:“……”原来是这个粉身碎骨。
待谢潜撕完了纸,又愤怒又气喘,还踅摸其他的东西撒气,终于看见了压着信纸的玉把件,抓起来要砸,贺飞云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住,又将玉石收了起来。
谢潜大恸,眼圈霎时就变红了,泪珠更是噙在眼角,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完全一副控诉负心汉的模样,道:“给我!”
贺飞云:“不行。”
“为什么?!”
“除非你答应不砸它。”
那泪珠啪嗒滚落,还有更多顺着泪痕汩汩而落。贺飞云虽然觉得好笑,却又不忍放任这醉鬼钻牛角尖,只好叹了一声,解释道:“你不想查清贼人的真面目了?那至少也该留下一样证物。”
“…………喔。”谢潜抽噎两下,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认真地道,“那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才不让孤砸碎的吧?你不会为了袒护其他人,而欺骗孤吧?!”
……为了袒护谢潜而欺骗谢潜,不能算“其他人”。贺飞云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忽略了第一句,道:“不会。”
“喔。那……那你不会因心有所属,而反过来陷害孤吧?”
“不会。”
得了双重保证,谢潜终于满足了。
可下一瞬,他又幡然变脸,趁贺飞云注意力被转移,直接出招,袭向那拿着玉石的手!
贺飞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拧身闪避。谢潜狠狠道:“你果然要骗我!!”顿时,招式更凌厉了不少,一记毒蛇出洞,向贺飞云闪避的方向紧逼不舍,道:“还是砸了孤才好安心!”
两人本就距离极近,如今辗转腾挪,倍添逼仄。顷刻间,两人近身交手六七回合,贺飞云空有躲避之心,无奈谢潜大半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又怕把人掀下去摔伤了哪,一来二去,能闪避的空间越加有限,再高明的招式也根本无从施展。实在没办法,他只好不躲了,干脆将玉石尽量举高。谁知,这样一来,谢潜反倒没辙了。
无论谢潜抻直身体也好,抻直手臂也好,只要他还压在贺飞云身上不站起来,离玉石总也差了那么一些。
谢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就你长得高么?”
贺飞云:“下去,下去才够得着。”
谢潜:“不下!下去你就跑了,石头和人,孤至少抓住一样!孤要这样睡觉!”
总算等到这醉鬼主动要求睡觉,贺飞云求之不得,道:“行,你睡,赶紧睡。”
“……可是,孤生气了,气得睡不着啊。”谢潜嘀咕几句,八爪鱼似的盘过腿来,头枕在贺飞云肩上,树袋熊似的挂着。挂着还不老实,又伸手再度去勾那玉石,够了半天,还是差了毫厘,只将将抓住一丝石头上挂的穗子。
他够那穗子够得专心,全身扭来扭曲,落座之处更是来回磨蹭,浑然不知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烦恼。贺飞云被磨得浑身冒火,额角绷出不明显的青筋,道:“……别动!”
快得就好似一瞬间,谢潜一下子没支撑住平衡,斜着跌向前方。好巧不巧,正是贺飞云料想不到的位置,更是他视线的死角。一缕带着温度的濡湿,斜斜地划过皮质表面,撞歪了那原本遮住左眼的眼罩,而仍有些许余温,不经意似的,从颧骨滑落在鬓边。
两人同时愣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桃:哎,将军不出场有人惦记,我们这种没人关注的小配角就算后半本都咔嚓了也不会有人惦记。
小袖:带薪摸鱼它不香吗?这个节奏整本书恐怕只有郡王夫夫努力搞事业吧?
苟愈:他老公努力?怕不是努力讨厌我吧。
小桃:处理军务、训练兵卒、保护郡王,这还不算努力吗?
小袖:未来还会贴身保护郡王。
苟愈:贴身是肯定的,至于保护还是攻击……这个恐怕再议。
小桃小袖:……
第41章 欢梦一场
沉默之中,酝酿许久的暧昧发酵出怦然心跳的旖旎,并且,随着时间的拉长而越发醇厚而缠绵。贺飞云迟迟没有将眼罩扶正,左眼那些微外露的疤痕,在极近的距离里,正昭然可见地变得鲜明赤红,与右侧形状趋于完美的眼型对比,鲜明至极,就好像明珠之上的一道裂隙,美得悲壮而惋惜。
那只完好的眼眸波光微动,长而纤细的睫毛缓缓垂下,带来一片令人臆想翩跹的暗影,也敛去了平日过分犀利的光芒,似乎,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地方,正萌生着无数欲语还休。
正当气氛渐浓,有什么等待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时候,谢潜忽然“咦”了一声,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自嘲似的道:“梦里真好,梦里啥都有,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能成真。五花马、千金裘、金屋子里美人俏,想抱就抱,想亲仿佛也能得逞,不愧是孤从小坚持到现在都改不了的爱好。”
“……”好好的郡王为何长了嘴。一句话,任何氛围都荡然无存。
贺飞云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恼恨,可又与平时生气的样子不太一样。他略微别开目光,一边将眼罩扶正了,一边道:“的确不和常理。”
谢潜深以为然,点头道:“常理来说,孤不可能挨贺将军这么近呢,孤也不可能僭越……”
贺飞云正想反驳,毕竟同桌吃饭、并辔而行的时候,至少近期,哪怕与谢潜有那么些许肢体接触,他也懒的计较了。然而,不等他开口,谢潜闪电似的猛然欺近,在贴近耳畔的附近,倏地啄了一口,快得让贺飞云措手不及,完全无从反应。
贺飞云:“……”
谢潜又半是哀伤,半是喜悦地道:“比如这样,只有梦里的贺将军才不会凶孤,才会被孤成功偷袭到。从小到大,孤遇到过那么多凶恶的坏人,然而这么凶的好人,贺将军却是唯一的一个。孤从没怕过任何人,哪怕命悬一线孤也从不在乎,可是……孤竟然怕贺将军。”
贺飞云错过了发怒的时机,或者,那短暂得不足一秒的亲吻太过纯粹,纯粹到超越了清誉和性别,以至于形不成足以生气的怒火,再或许,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带来的冲击太过震撼,以至于回过神来,已经仅余深刻的印记,错过了原本应当的反应。
而谢潜却浑然不知贺飞云的思绪波动,继续说道:“孤想亲近他,又很害他,每次都像在万劫不复面前跳大神。可若哪一天贺将军忽然不凶了,待孤百依百顺了,孤一定会更害怕,比现在更加千百倍的害怕。天下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也只有梦里孤才敢完全信任——孤好难,孤每天的压力都好大,每天都要掉快十根的头发呢,呜呜……”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