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月白问:“是谁最先发现的?”
“不是我们!本来我们几个都正准备睡觉了,岸上突然上来了个人,说要搜咱们的箱子,我们见他带了公文,便让他搜了,结果刚打开箱子,迎头就撞见了……”
船员声音发颤,“就撞见了那些死.尸……”
“那人还在里面?”盛月白问。
“在的!”
随着靠近后仓,已经隐隐能闻到类似肉类发腐的的气味,船员脚下打颤,脚步越来越惊恐不定。
盛月白在后舱外顿步,对身边惊魂未定的船员道:“送到这里就行,先下去吧。”
船员如释重负,连声感激后便逃也似的跑了。
盛月白从舱门走进去,便见到船舱里站着个人,应该是方才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盛月白进门时,正与他往上看的视线对上。
盛月白盯他看了几秒。
那人嘴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却很奇怪没听见声音,第二次张嘴,听不出平仄的声音才从有些干涩的嗓子里传出来。
他喊了声:“盛先生。”
盛月白沿台阶走下几阶,走到稍比那人高半个头,微微低头,道:“赫尔曼先生。”
“赫尔曼先生深夜造访盛家货船,不知有何贵干?”
赫尔曼握着一把小刀,盛月白目光审视间,注意到赫尔曼手里的刀从左手倒到了右手,拇指指腹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刀把上不平整的木屑。
盛月白视线回到赫尔曼脸上。
“我……”
赫尔曼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头稍低垂,全然看不出方才在宴厅见时的那副盛气凌人,倒显出几分不知所措。
盛月白收回视线,从楼梯上走下来,越过赫尔曼径直向船舱深处走去。
靠外的几个货箱敞开着,旁边地板上铺着片盖货用的白布,布上停着几具尸.身。
船仓弥漫着一股浓郁到令人发呕的腐败之味。
盛月白绕白布缓步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其中唯一一个身着蓝色短袄黑色裙过膝裙的女学生装扮模样的尸.身旁边。
女学生长发披散,面容清晰可辨,嘴唇发白皮肤发青,面颊和唇角有擦伤裂口,露在外的皮肤未见腐溃,衣着算得上整洁,黑皮鞋和极易刮丝的白丝袜都还完好无缺的穿在腿上。
盛月白蹲下身,细致瞧了瞧,在丝袜上发现一处勾丝。
盛月白想了想,抬眸朝货箱望过去。
赫尔曼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货箱旁,见盛月白望过来,立即将手中捏着那根极细的丝线举高了些,低声道:“丝袜上只有左腿小腿右侧一处破损,我在箱边的一根细木刺上找到的,应是放进去或是方才抬出来的时候刮破的。”
盛月白转回头去,思索片刻,朝腿上那处勾丝伸出手去。
“我来。”
赫尔曼在盛月白身旁半蹲下来,揪住丝袜,动作流利的拿手上的小刀划开,刀随手放到地板上,双手扯住两侧一扯,“呲喇”一声,丝袜便成了他手中两缕轻飘飘的碎布。
赫尔曼做完这些,朝身边看过去,这才发现盛月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正偏头瞧着他。
赫尔曼愣住,举着那两片碎布,看看盛月白,又低头看看自己,神色茫然,轻声问:“……怎么?”
盛月白摇头,复低下头去看那具女.尸被丝袜掩盖下的腿。
腿上果然有见不得人的端倪。
细小的抓痕遍布了整条腿,或深或浅,有长有短,有几道伤口陷进肉里,边缘的皮肤开绽,不像是人的指甲能抓挠出的深度。
盛月白掩住唇,稍稍凑近了些。
赫尔曼的声音再次从身侧传来,“我方才看过了,前面几人腿上也有同样的伤痕,但从伤口以及皮肤溃烂情况看,这些人并非同一时间——”
话没说完,盛月白眉头忽然抑制不住的微微蹙起,他站起身,转头快步向外走去。
脚下走得太急,脚尖没提防的在台阶上绊了一下。
盛月白眼前一晃,眼睛下意识闭上。
手腕上却忽然一紧,“小心。”
盛月白稳住身形,脚下站好,赫尔曼一步跨过两级台阶,走到盛月白身侧。
“先出去吧。”声音放得很低,极轻,即使盛月白此刻头晕脑胀,也并不觉有丝毫不舒服。
盛月白头晕的不想说话,由着身旁的人将他扶出去。
船舱出口因为有台阶的原因,舱门比舱内那儿要矮上一大截,赫尔曼进来时注意到了,出去时却只顾着低头看旁边了,全然忘了要顾头顶。
于是脚刚跨出去,脑袋便“哐当”一声磕到了船梁。
赫尔曼捂着额头痛苦的闷吭了声。
盛月白应声转头看过去,却只赫尔曼头一手捂在额上,脸掩在投下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扶他的手却仍极为绅士的没有放下。
盛月白视线在赫尔曼手上停了一刻,将手收了回来,先行一步出了船舱。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味的冷风将从船舱里带出来的腐臭味吹的散去,胃里涌上来的那股恶心感也散去不少。
盛月白垂眼又看向赫尔曼手里。
他手里握着一张帕子,方才盛月白就是隔着手套,撑在赫尔曼手心里这张帕子上。
大约是有洁癖。盛月白想。
作者有话要说: 才写到刚见面,太短了我知道(p_q)本来想把这个部分写完的,但是今天太晚了,先发上来,明天在这章后面补完
已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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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丘之貉
明洋楼欢歌燕舞,灯火通明一整夜。
警察局长在宴上被人灌的酩酊大醉,日上三竿方才酒醒,晃晃悠悠跑去上班,竟才从早摊贩嘴里得知,清晨码头仓库内惊现四具女.尸。
而此时整个上虞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盛家公馆书房的灯下半夜从寅时燃到天亮,指挥人搬了一晚上尸体的盛家大小姐眼底一片乌青:“既然都没做过亏心事,这段时间就安安分分待在盛家,吃喝短不了你们的,工钱也照常发你们,就当今日出海去了,等事情查清楚了,自会放你们回去。”
船工们面面相觑,犹疑不定:“可如果一直查不出……”
盛月婉眉端蹙起:“不论查的清查不清,最多一个月,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了。”
“下去自有管家给你们安排。”
刚转身要走,盛月婉忽又开口将几人喊住,眼光沉沉,锐似利刃:“这几日都安分待着,若是有闲不住嘴的,向外透露出了什么风声,别怪我盛家不念旧情。”
几人吓的齐刷刷跪下,连声道不敢,见盛月婉摆手,爬起来逃也似的退下了。
盛月婉揉了揉额,起身向隔间帘后走去。
里间布置简单,除了满墙的书,便只有正中摆着的那张锦衾软榻。
窗边案上燃着一樽缠枝莲花香炉,正缓缓吐香,香味浅淡安神,嗅入鼻息不觉叫人舒了眉头。
盛月婉脚步放轻,小心绕过地上杂乱摊开的书。软榻上铺了一张绒白厚毛毯,仔细看才能发现里面团着个人,被厚毯一盖,几乎要看不见。
弯下腰去捡垂到地上的毛毯,站起来时才发觉,蜷在毯子里只露双眼睛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盛月婉笑了,挨个儿给他把边往里掖好,“说了让你回房去睡,你偏不听,平日里睡觉一点儿动静都不能有的,这里总有声音,怎么睡得着。”
盛月白“嗯”了一声,眼睛困倦的眯了眯,又慢慢睁开。
盛月婉摸了摸盛月白细软的发梢,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面容,又忧心忡忡的开始念唠:“脸色又这么差,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子娇贵,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糟践,还往船里面跑,罢了罢了,我总说不动你,现在这个家里是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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