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却状若癫狂,跌跌撞撞爬起身,道:“你等等,柏舟没死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死没死的,也跟你没关系了。”沈墨山笑了笑,道:“你终究是错过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哈哈大笑,转身就走,却听平四在此时嘶声喊道:“不要放他走!”
沈墨山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回头,平四此时也挣扎爬起,大声吼道:“此人乃凌天盟逆党!薛将军,快将他拿下!”
他见薛啸天动也不动,忙不迭地大吼道:“是真的,冰魄绝焰神功当年只有一人练成,那便是凌天盟逆党首领沈慕锐,此人也会这门神功,定然与沈慕锐渊源颇深,我当年有亲身参与塘定镇一战……”
沈墨山冷笑一声:“塘定一站?可是先帝遇吕子夏谋反险些殡那一次?却不知这位先生,其时站在什么阵营?跟谁对打?”
他此言一出,薛啸天登时脸色一变,立即一挥手,军士们登时将平四围了起来,平四自知失言,面白如纸,看着谷主,微微一笑道:“主子,属下不能再伺候您了,是时候该下去伺候主公他老人家了……”
他语未说完,立即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沈墨山身形一动,却快如闪电,瞬间擒住他试图自尽的手腕,随手封住他数处大穴,扔在地上。
薛啸天微微一笑,示意手下将平四拿住,此时却听谷主哑声道:“住手。”
“此乃吕党余孽,请先生恕薛某不能听从。”薛啸天笑吟吟地道。
谷主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我虽贬为庶人,但你总该知道我的身份。”
薛啸天微微偏头,道:“既为庶人,昔日一切便尽是过眼云烟,先生请不要为难薛某。”
谷主从脖子上拉出一个金灿灿的牌子,接下来,惨淡一笑,道:“我母亲,昔日也曾贵为皇妃,也曾邀宠一时,风光无限。当年事发,她料得必然殃及到我,便将先帝御赐如朕亲临令牌系在我脖子上,给我保命。”
他将牌子递过去,道:“如今,我用它,换平四一条命。”
薛啸天脸上禁不住有些动容,平四却已哭道:“不行,平四不配,主子,不行……”
“这些多年,人一个个都没了……”谷主一语未尽,生生刹住,看向薛啸天道:“将军,换是不换?”
薛啸天一步踏前,恭敬接过令牌,又一挥手,众兵士将平四扔到谷主脚下。
沈墨山笑了笑,道:“没我老沈什么事了吧?老子走了。”
“等等,”谷主道:“柏舟,是不是还活着?”
沈墨山身形一顿,却在此时,听见一阵管萧呜咽吹奏的《山居吟》。
是我在吹。
多年以前,吹奏这一曲的时候,我也曾少年轻狂,也曾痴心不悔,也曾琴瑟和鸣,也曾曲调谐韵。
我也曾想过地老天荒。
但这一切,终究在今晚,尽数还了给他。
他累我半生受苦,却也毕竟,救过我,教过我,给过,那么美好的憧憬和梦想。
曲调艰涩,我这一生中,这大概是我吹得最难的一首曲子。
明明熟稔于心,却每个音符,每个调子,都负载太多太多的成分。
多到无法清醒流畅,无法辗转缠绵。
加之管萧音色暗哑,此时听起来,倒仿佛有人隔着遥远的往事,在哀哀哭泣。
箫声渐渐散开,谷主却如遭雷掣,突然发狂一般,踉踉跄跄赶上几步,终究气力不支,扑倒地上。
“柏舟,是你?”他颤声道:“你来了?你在哪?你见见我可好?”
我默然不语。
“我不逼你做什么了,也不追究你意图刺杀之罪,更加不会杀你,你,出来可好?”
我按下自己心脏的位置,确信那里对这个人,已不再眷顾失神,不禁长叹一声,道:“谷主大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斩断我两根手指么?”
他愣愣地听着。
“是我自己。”我平静地道:“从杨华庭那死里逃生后,我便决心斩断自己两根手指,这样,我便再也无法吹笛。”
“您,明白了吗?”
沈墨山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到我跟前,环住我的腰,低声问:“可想走了?”
“走吧,”我靠在他肩上,疲倦地道:“折腾了一晚上,我累了。”
“好,那咱们回家。”沈墨山将我打横抱起,背朝着他们,也不施展轻功,大摇大摆地走远。
“柏舟……”身后传来谷主的呼唤。
“别停。”我对沈墨山道:“他叫错人了,柏舟早死了。我现在是易长歌。”
沈墨山脚下不停,含笑地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我惊奇地问,随即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头抵着他的肩窝,低低地道:“好吧,还有个小名,只你一人叫得,小黄。”
沈墨山呵呵低笑,亲了我一口,絮絮叨叨地道:“小黄啊,立马就春天了,咱们跑南疆游玩去怎样?”
“南边的生意也得好好兼顾了,我一不去巡铺子,那帮大掌柜就给老子偷懒。”
“小琪儿的棉袄又短了,娘的,小东西长得倒快,又得给他扯花布做衣裳。”
“你吃着那药可好?我瞧着夜里好像也能一觉到天明了。”
“听说南疆有一种花开状似蝴蝶,若真有,咱们想个法子挪到北边去养,养活了可是笔好买卖。”
……
我听得昏昏欲睡,靠在他胸膛上,大氅裹着很暖和,风吹到脸上也很暖和。
冬夜里,有这么暖和的风,也算难得了。
(正文完)
第72章 番外之踏春(一)
日色甚薄,烟霭罩空,远处山岭雄奇峻秀,峰首高绝,其余诸山伏匿其下,相敌斗奇,马车缓缓拐过一处山坳,却见不远处水声哗然,一处长瀑赫然介于山间,细若绢带,秀丽异常。仰望处,白云如冰裂,日光自罅处下漏,水光倒映,炫丽夺目。
这般景致,便是沈墨山也看得心旷神怡,嘱咐赶车的伙计先临水停驻,一旁的小琪儿早已蹦蹦跳跳,大声嚷嚷起来:“爹爹快看,虹,是虹!”
众人循着他的小胖指头一看,果不其然,那瀑布冲刷卵石,激起水珠无数,日光一朝,正有稀薄的五色彩虹隐隐现出。
小孩儿见大人们都注意到他,愈发得意,在车厢内蹦跶得如猴子一般,直嚷嚷:“我要下去玩水,沈伯伯带琪儿玩水!”
沈墨山捏捏他的发辫,笑道:“自己玩儿去,这么大小猴儿,玩什么还要大人带?”
琪儿登时高兴得眼珠子都亮了,瞪圆了看自己家爹,娇声问:“爹爹爹爹,琪儿下去玩水好不?琪儿就玩一会,就一会。”
他爹此时脸色有些发白,疲倦地靠在软垫上,那位沈伯伯在一旁殷勤地替他捏捏这里,锤锤那里,小琪儿平日里这等场面见得太多,也不以为意,满心只想着快些跳下马车去玩。他想得好好的,呆会就央外头赶车的叔叔钓鱼,小孩儿前几日听他讲过钓鱼的事,正心痒得不得了,好容易见着一处有水的地方,哪里还忍得住。
他见爹爹只是微笑,并不答应,立即使出撒娇大法,一屁股黏过去钻进爹爹怀里,扭得如麻糖一般连声道:“好嘛好嘛,爹爹快答应,琪儿有乖的,有好好背书也有好好吃饭,衣裳也是自己穿,爹爹就让人家玩一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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