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神色一黯,他呆呆地问道:“我……给谁?”
“爱给谁给谁,别给我就行。”
“我以为……我以为庄主会喜欢。”
听上去,好像还挺委屈?
孟扶渊脸色愈发难看,长长一段话就这样劈头盖脸地,气势汹汹地朝对方砸过去,“你不用给我买什么,横竖你懒得同我亲近,你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你也没必要假意讨好我,表面功夫省省,你轻松了,我也免去不少事,省得我还要忙里偷闲去猜你那个捉摸不透的心思,揣摩你那个忽近忽远的态度,我是真的厌烦了,燕元白!”
孟扶渊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疲惫,“我这几日真的累了,别来烦我,你不愿意,我不勉强,那就好聚好散吧。”
这大概是孟扶渊当庄主以来,对霍一说过的最重的话了。
要问后不后悔,孟扶渊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似乎也不重要,至少在当下,孟扶渊是如此想的,一堆棘手事压身,这种时候他还照顾霍一的心情,那他孟扶渊真是圣人再世。
自嘲地笑了笑,孟扶渊转身,抬脚就要离去,忽然间被人握住了手腕——
“有容!”
孟扶渊脚步一滞。
这短短两字像是在喉咙里牙关下斗争许久,才终于突破重重阻碍,得以重现天日,霍一沉声道:“我……”
孟扶渊回头,看向霍一的双眸。
霍一双唇翕动,挣扎的神色反复浮现在深沉一片的双瞳中,最后消失不见,他似乎这回终于下定决心,霍一嗓音喑哑地,沉声唤出对方的名字,“孟有容,我——”
“咚——”
下一瞬,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孟扶渊的视线追寻动静而去,只见大门外立四人,踹门的是路十,在最前面,身后傅八和杨七一人架陆九一条胳膊,陆九一脸醺红,喝的酩酊大醉,嘴里不知在咕哝什么。
路十朗声说道:“庄主,我们把九哥给带回来了!”
这一声,没叫醒酩酊大醉的陆九,反倒像是一声提醒,于是霍一一如摸到烫手山芋般,匆忙收回握住孟扶渊手腕的那只手。
陆九摇晃脑袋,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我今日……我要忘却一切……我要忘了……他……忘了那个……呕……”
陡然,陆九俯下身吐了一地。
一旁的仆人见状,立即上前清扫。
孟扶渊的双眉陡然紧蹙,他静静地等仆人清扫完毕,才缓缓走上前,抬起对方的下巴,让陆九的双眸对上自己审视的目光,“陆亭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其余三人闻言霎时心头一跳,庄主连真名都搬出来,看样子是真动气了。
傅八和路十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祈祷,希望陆九这时就算不清醒,可别再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胡话了,两人心有灵犀地屏住呼吸,心惊肉跳地等陆九的下文——
“杨……何……薛……老子……最吼……一次……因你……醉……咳咳……酒!”谁想陆九却“变本加厉”,愈发的口齿不清,边说边手舞足蹈,惹得他身边两人几乎都快要招架不住,只得配合他的动作移步,免得陆九下一瞬直接从两人肩上摔下来。
话音刚落的刹那,万籁俱寂,落针可闻,路十心头一滞,过一会才敢壮着胆子偷偷瞥一眼孟扶渊,只一眼,路十觉得夜色黑漆漆的,庄主的脸色也是黑漆漆的。
别的听不懂,“老子”两个字还是听的明白,在这种情景下,总不会是在歌颂李先生对道家的卓越贡献吧?
路十看向傅八,后者也是一脸欲哭无泪。
孟扶渊收回手沉声道,“让后厨的人熬些醒酒汤喂下,等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谁了,让他立刻前来见我。”
杨七,傅八和路十异口同声,“是,属下遵命。”
第二日午时,陆九头脑昏沉地醒来。
一旁的傅八和路十终于守到陆九醒来,心底高悬的石头终于能落下,只不过还没沾到地,又被迫重新吊上去,因为他们意识到,陆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就是庄主面对面的责难。
不等陆九问,傅八和陆九两个已经主动请缨,你唱我和地大致说清楚昨晚发生的事情。
两人每多少一句,陆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强装镇定自若地听完傅八和路十的叙述,加上自己零碎的记忆,陆九终于理清前因后果。
傅八一脸痛色,“小九啊,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陆九:“……”
陆九不耐烦,“快说!”
傅八脸上痛惜之色更加浓烈,“小九啊,因为你,无为山庄去琼光谷的行程延迟了一天。而且这次,庄主命令禁止,无命令,影卫不得外出。”
路十就在一旁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拍拍呆愣地坐在榻上的陆九的肩膀,“祝你平安!”
刹那后,陆九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掀开衾被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傅八和路十两人眺望陆九消失的方向,一齐摆首。
书房的地面透心的凉,陆九是单膝跪在底下的。
“清醒了?”孟扶渊坐在正上方中间那把官帽椅上,平静地似乎在问一件家常事。
“醒了!醒透了!醒得不能再醒了!”陆九勉强笑笑,语罢,他偷偷瞥一眼坐在上方的孟扶渊神色,见对方仍然面无表情,更别说像之前几次被自己逗笑,陆九也清楚,这下是犯了大错逃不掉了。
“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们太好了,以至于让你们没了规矩?”孟扶渊忽而轻叹一声。
这一叹,陆九心头又是一跳,他干脆两条腿都跪下去,“是属下不知好歹,任凭庄主处置。”
孟扶渊忽然沉声道:“收收你脸上的假笑,这种时候,我不想见你嬉皮笑脸的。”
陆九立即收敛脸上的笑意,他瞬间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僵成一块,像是不受自己控制,陆九拜下去,额头离地面只有一拳之隔,维持这样的姿势,他郑重道:“属下任凭庄主处置。”
“处置是必然要处置的,你不用担心。”孟扶渊指尖敲了敲木把手,“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你——”孟扶渊没等陆九回答是与否,话锋一转,“你昨晚去哪儿了?”
陆九一时犹豫不决,似乎在想个能讲出口的说辞。
“陆九,你要明白,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孟扶渊出声提醒,语气平淡地,不像是在催促,却不怒自威,“你没有避而不答的余地。”
陆九咬咬牙,“南,南风馆。”说出来,陆九唯觉脸上有些烧,这下是连头也不敢抬。
孟扶渊依然神色平常,他又问:“你为何要去?”
“我……”陆九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是想尝一尝情事滋味……”
“哦,是吗?”孟扶渊继续问道,“尝到了么?”
陆九摇头,“没。”
孟扶渊步步紧逼,“那为何又喝的烂醉呢?”
陆九硬着头皮答:“喝酒……能壮胆……能助兴……”
“哦,这样。”孟扶渊颔首。
眼皮底下,陆九的身形瞬间就放松了,孟扶渊意料之中地捕捉到这一细微变化,他忽而站起身,下台阶,踱步至陆九身旁,他的影子正巧投在对方跪的那一块地方,孟扶渊垂首,冷冷道:“助兴,也要喝成那样么?看你昨夜那个样子,下肚的酒量,少说也有一整壶,那可远远超过助兴的酒量。你可别说,用一壶酒助兴,是南风馆的人教你的,你敢说,我也敢现在就派人去南风馆问。”
孟扶渊缓缓蹲下来,“抬起头,看着我。”
陆九只能依言照做。
视线相撞的一瞬,孟扶渊冷冷道:“陆九,你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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