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就吃回头草(28)
“为何不唤我长缨?”
“……呃,那什么,你看,这就是三叔送来的霁蓝翡翠。”赵元嵩掩饰性将小几上的锦盒放在他手中,他才不会告诉他真正原因。
“霁蓝翡翠矿多产于安南一带,曾是前朝贡品,看这块色泽、品相都不差,的确是御用之物。”风敬德确认完这就是前世能号令死士的翡翠,又将之放回锦盒中,“你收好,不管怎样,黑衣人没有伤你,应该没有恶意。”
“这样说来,如果我阿娘真是南辕公主,那三叔与花奶奶又是什么人?也是南辕皇族?不太可能啊,三叔他们一直待在长乐侯府……难道他们是南辕安插在北轩的间客?”
“别多想,看看信再说。”风敬德已将黑衣人与上一世的死士联系在一起,至于赵守礼和那位花奶奶,风敬德觉得他们更像替人保管翡翠的忠仆。这些只是猜想,他可没空去查他们。
赵元嵩点头,拆开轻薄的信。看完后,他全身冰冷,将信一丢,跳下风敬德膝头,在卧室里暴躁的来回踱步。信上又将他阿娘的身份讲了一遍,还提供了更精确时间,以及几位证人姓名,证人住在上至皇宫下到凉山他住过的村子,所有一切都在指明他阿娘就是南辕质子公主。
风敬德心生诧异,捡起信件扫了几眼,神色也变了,看来这事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将军,他们这是故意的!”赵元嵩双手抱头低喊道:“他们果真是间客!之前三叔接近我,貌似好意告诫,不过是想借我之手,向长乐侯府展开报复。咱们成亲后,他们再次出现,是在警告我,如果我不按他们的意思去做,他们就会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同时也要牵扯上定国公府!”他放开头,有些不敢接受地喃道:“三叔与花奶奶在这里到底又是什么角色?是被逼迫,还是……主导?”
小少年承受的压力过大,又因自己在意的定国公府被威胁,情绪有些失控。风敬德见势不对,马上起身将人抱到床上,搂进怀里拍顺他后背,安慰道:“好了,别多想,没事的,有我在。乖,没事的。”风敬德很自责,自己太想当然了,以为前世他能轻松把霁蓝翡翠送出,便忽视了得到死士背后的艰险。自己仗着前世记忆,避开几次危机,有些膨胀了!
“将军……”
“嘘,不用管他们,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乖,时间很晚了,睡吧。”这一夜男神没有再离开,一直搂着赵元嵩睡到天亮。
风敬德闭着眼睛沉思,事情会随着时间环境发生变化,就如同他自己避开危机一样,今后他记忆中的事,有可能出现另一个结果,他不能再想当然。他的力量还不够,想要保护重要的人,他需更强才行。
得到风敬德夫夫街上遇刺消息,第二日,族长赵宗启派小辈们到定国公府探望。赵宗启听元吉说,喜宴上赵元嵩在关键时刻护着他与元望,觉得小纨绔再不学无术,也比长乐侯有心,故而同意小辈们与他交好。
赵宗启与长乐侯的小船翻了后,在京都南城租了个小院。赵守城也没离京,更加紧锣密鼓的为女儿找夫家。
赵元吉代表族长叔公对赵元嵩表示慰问,赵元望则是站一旁上下打量他好几眼,确认他真没受伤,才小小松了口气。
赵元嵩:“……。”他从来不知武阳赵氏的人还会关心除科考与爵位以外的事。
几人闲聊,说起明年春闱,族长修改当初计划,预计参加人数骤减。赵守望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被强行召回,族长罚他去家庙修闭口禅。
定国公夫人娘家也有来人,尚氏两位舅父,外加大大小小几位表哥表弟。赵氏客人见状礼貌告辞,临行前,赵元吉面露惋惜道:“元嵩堂弟,以你的文采、胸怀,真的不出仕么?”
还真是帅不过三秒的赵家人!
“走,走,走,我就当商贾了,怎么地!”赵元嵩炸毛。
小伍醒来找风敬德请罪,被罚三十军棍不提。
大堂里,一众小表弟围着赵元嵩坐下,让他给他们讲长缨表哥大战刺客的故事。讲故事,小纨绔在行,连说再比划,把小表弟逗的惊呼连连。
此时,定国公他们下早朝回来了。定国公眉头紧锁,亲自来请定国公夫人去议事,见到两位小舅子,一同招呼上。风敬德闻讯从西院演武场赶回,也把赵元嵩拉了去。
东夷使臣手上的确有伤,皇上貌似已知道具体情况,没有过问此事;皇上下令从皇族中过继一位郡主,赐封泰和公主,明年开春送去与东夷单于慕容图和亲;失踪两天一宿的中常令万博野贪污受贿,私自添加皇家罪臣进入太庙,其中牵连人员还有蒋丞相一派的两位文官,全部予以革职查办。
除此之外,钦天监上表:司天监赵侍郎夜观星象,说西方昂宿星与北方斗宿星相交,寓意大凶之兆。帝大怒,将妖言惑众的赵侍郎流放到二千里外的濮阳郡劳改,钦天监一众被骂成狗。
本来大家想讨论东夷使臣为何要找风敬德麻烦,说着说着,话题转向如何快速有效潜入东夷,并获得更多有利信息上。赵元嵩的计划书也被提上议程,风敬德说出自己想法。
“白神?”定国公不确定抬头望向二儿子,“你说让人假冒或策反东夷人萨满,再让他通过白神降下神谕?”
冯玉林瞪眼嚷嚷道:“这能行么?这种神鬼之说,他们能信?”
“可行的。”赵元嵩力挺自己男神,“北方游牧都信这个,别看他们野蛮,对神灵、先祖都很敬畏。”
“二嫂唉,这事可不能瞎说!你又没去过东夷,怎么会知道他们信不信?”邓勉吐糟道:“元帅刚才还说赵侍郎被流放二千里,钦天监的人被骂得抬不起头。这可都是前车之鉴!”
定国公夫人听赵元嵩提起游牧民族信仰,便想起父亲曾与他们兄弟姐妹讲过的外族风俗故事,不由转头看向两名弟弟,看他们要不要开口。在世家礼教下,她已养成等男人们全都说完后再发言。
尚氏兄弟也想起这茬,却没开口,他们目光盯在赵元嵩身上,想看这位闻名京都的小纨绔,要如何说服定国公。之前二外甥说对东夷的通商计划出自小纨绔,他们还不太相信呢。
赵元嵩对邓勉翻了个白眼:“谁瞎说了,没事你多读读书!”在邓勉要卧槽前,赵元嵩接着道:“不知你有没有在边关待过,知不知道匈奴在作战前都会宰杀牲畜祭天,还会将动物血涂在脸上身上,以示得到了神明赐福?”
邓勉还没上过战场,冯玉林却是知道的,他不由提起精神细听。
“我有一位先生,姓秦,他曾在塞外游历过,写了一本游记。游记中记载不同部族信仰的神也不同,却因他们拥有古匈奴血脉,均视白神山为圣山,德高望重的老者死后,会被送回白神山天葬,愿老者来世成神不再受苦。不是每个部族都会有自己的萨满,有萨满的一定是大部族。你们知道这群蛮夷弑杀,他们吞并抢夺其他部族来壮大自己。但你们知道他们为何从不杀草原女人和萨满么?”
两位舅父听得双眼放光,不由追问为什么。
赵元嵩笑:“我曾在古书上看过一段有意思的记载,青如之地前身青如国,以女子为尊,这个国家的男子可以生孩子。”见邓勉又要卧槽,赵元嵩马上声明:“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书上是这样写的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青如之地的存在,草原女子在他们心中地位很重。又因他们男多女少,种族需要繁衍,故而他们从不杀草原女人。萨满是能与神明沟通的人,杀了他们会得罪神明啊。”
两位舅父博览群书,也看过相关古籍,曾推论过古籍事件的真实性,从古今传承看,古籍上离奇事件很有可能为真,要不然为何会出现男男、女女婚配制度?
他们没想到小纨绔知识面如此广,这么生僻的书也看过。而且,他们更加好奇他口中的秦先生,与他写的那本游记。这么详实的塞外风俗,值得好好研究。
赵元嵩误会两位舅舅目光,以为他们还是不相信神谕对塞外蛮夷的重要性,挺了挺腰板纨绔道:“总要试一试吧!如果成了,不论军事还是通商方面,对咱们很有利。如果不成,仍然是当下局势,该开战开战,该和谈和谈。咱们所花费的不过是时间,反正也要往东夷派间客,顺便策反个萨满玩玩呗。”
冯玉林好想爆粗口,碍于小纨绔的凶残指数,他忍了,好言道:“二少夫人,事关边境、两国邦交大事,可不是能拿来玩的啊!”
尚家两舅舅激动道:“能玩,而且准成!”
冯玉林:“……。”小舅子们,不带拆台捧臭脚的啊!
定国公看向老妻征求意见。定国公夫人也点头:“我在家时,曾听家父提过当年出使西夷的见闻,游牧民族的确除了兽神,都信奉白神。”
尚家一位舅舅马上附和道:“是的,父亲说他们为了朝拜神明,就算家里已揭不开锅,也会不惜拿出一半财产,就算腿脚不好,他们爬也要爬上几百公里路,去圣地祭祀祈福。”
得到认可,赵元嵩眼睛亮亮的,马上做出结语:“将军所说策反萨满是可行的!只是为了保障通商安全,让他们不要顾忌山神啊兽神啊,开采煤炭而已,再者,咱们用粮食布匹等物与他们交换,他们的生活变好了,不正是‘神的赐予’!”
冯玉林:虽然没听太懂,但感觉能坑蛮夷们一大笔,这感觉……呃挺爽,好吧,他没异议了。
邓勉:你们说什么是什么,我读书少。哼唧。
“那就在泰和公主和亲之际,多派出几名乡间。”定国公最后拍板,扯过一张纸提笔唰唰写了几句话,加盖印信,转手递给风老三,“严儿,马上发出。”
“是,父亲。”
说完东夷,大家自动跳过大嫂万氏父亲万博野之事。不提他上次在大朝会上联合蒋派想坑风敬德,就说他所犯之罪,全部属实,皇帝陛下动用督察府查出的东西,很少能翻案的。
之后大家又聊了聊倒霉的司天监赵侍郎,这位大仙,据说出身白马观,玄学造诣超级牛叉,经常给钦天监同事们批命,乌鸦嘴百说百灵。招来一众同事妒忌外加厌恶,大家一商量,给他单独立了个职位供起来,司天监由此诞生。
司天监赵大人一般只在皇帝陛下每次祭天时出来转一圈,这次不知又得罪了谁,竟有人将他的“疯言疯语”捅到皇帝陛下面前。
“关于赵侍郎所占国运之事,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在这种事上,风敬德最有发言权,上一世,五年后国将不国。“今年雪下的勤,气温也较往年低,塞外之地情况并不乐观,我恐匈奴还会南下。不知往年开春边塞增兵事宜能不能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