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杜涣所言,客栈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而且外面的人多为熟面孔,乃是此次被罢免的官员。
沈嘉眉头一皱,冲萧翌微微点头道:“是他们。”
“岂有此理。”萧翌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杜涣和范大夫还处于状态外,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人,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呢。
原来,自从那五百一十三名官员的名字公布后,萧翌担心沈嘉的安危,让他在内阁长住,一直没回过府。这些官员在沈府找不到人,又不敢在皇宫之中撒野,如今逮到沈嘉出来了,竟然会围攻客栈。
“外面的人都是此次被罢官的,他们是冲我来的。”沈嘉拱手向诸位道歉,“是我鲁莽了,竟然不知何时被人跟踪,连累大家了。”
“沈兄,现下如何是好?”杜涣没见过这种场面,毕竟那么多人在外闹事,即使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客栈淹了。
“杜兄,你和变法无关,他们不会为难你。你换一家客栈住,先摆脱这是非之地吧。”
“沈兄你小看我了,我岂是临阵脱逃的小人?”杜涣此刻十分讲义气,坚决的站在沈嘉这边,“虽然我刚刚还和你争论,但我绝不会看你被人攻击,坐视不理的。”
沈嘉闻言有些感动,萧翌则默默喝了一口茶,心里也对这个傻小子刮目相看了。
“主子,奴婢让我们家的护卫先去挡一挡?”木槿委婉的提议道。
沈嘉立马听懂了,萧翌身边肯定有锦衣卫保护,有他们在,不怕这些文臣闹事。
只是,一旦让锦衣卫介入文官之间的斗争,便会将局势复杂化了。
“等一等。”沈嘉阻止道,“让我去,我不信他们能对我怎样。毕竟,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萧翌却知道,人被逼到绝境时,管你君子小人,都会变成恶犬,相互撕咬。但他也明白沈嘉的担心,毕竟锦衣卫一出动,必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好。”萧翌抬头,对沈嘉道,“你去吧,我就在此等你。”
二人目光相接,沈嘉冲萧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他在此等他,他做他的后盾。
于是,沈嘉不再有顾虑,放心大胆的踏出了房门。
等房门一关,剩下的三人齐齐转头望向了萧翌,仿佛他是定海神针一般。然而三人目光中的含义各不相同,有人担心,有人笃定,有人疑惑。
萧翌被看的莫名其妙,笑了一声道:“看我作甚?”
“萧兄啊,沈兄他一个人出去,没问题吗?”担心的人最先问道。
萧翌安抚道:“我带了护卫来,他们会在暗中保护的。”
杜涣却还是不放心,“可是外面那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沈兄这样出去,能全身而退吗?”
“放心吧,沈嘉他有着三寸不烂之舌,不用动手,能把人给说退了。”范大夫夹了口菜,一点也不慌张。他相信,皇帝在此,谁人敢放肆?再者,沈嘉也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主子,您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鼓动官员闹事吗?”木槿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陛下为何不让锦衣卫直接抓人了。
萧翌淡淡扫了木槿一眼,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不言不语。
木槿和范大夫恍然大悟,只有杜涣一人,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而此时,外面的局势也是一触即发。沈嘉孤身一人站在二楼的楼梯旁边,他凭栏俯视着一楼大厅密密麻麻的人群。刚才,掌柜的出去交涉失败,让门外一部分官员闯了进来。
万幸他们还记得自己的体面,没有直接喊打喊杀。他们一个个怒视着沈嘉,而沈嘉却十分平静的望着下方,无视对方的怒火。
“总算能见到阁老了。”领头的人终于开口,“沈阁老深居简出,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求见一面了。”
沈嘉冷冷一笑,“找本官何事?”
“何事?沈嘉,你不要装傻!”有人撕破脸,直白道,“凭什么罢免我们?”
“凭什么?”沈嘉据实以答,“《考成法》你们到底看过没有,你们为何被裁,上面写的一清二楚。”
“沈嘉,你不要仗着有皇帝宠信,就无法无天了。”那人破口大骂道,“你就是想排除异己,想一人独大。是不是不满足阁臣之位,还妄想赶走你老师啊?”
沈嘉没想到这些人思想如此阴暗,他笑道:“我从未结党,何来排除异己一说?五百一十三人,每一个人都经我和韩阁老审查,陛下复查,才下旨裁免。你们其中有谁敢说,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是被冤枉的?”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沈嘉冷眼旁观着,心中十分不屑。他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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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沁园春(四)
门外的高谈阔论自然也传入了客房内,萧翌等人都静静的听着沈嘉的辩词,一言不发。
“沈兄的口才令人折服。”杜涣听了片刻后,原本他还十分担心,现在却放宽心了。
“那是当然。杜兄,你若想说赢沈兄,还得回家在练习几年。”范大夫逮到机会又开始阴阳怪气的怼人了,暗讽杜涣自不量力。
杜涣被说得脸红了,木槿看不下去了,替他出头道:“范大夫,难道你能说赢沈阁老吗?”
“我又不是言官,要口才有何用?”范大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木槿说道,“姑娘,术业有专攻,听说过没有?”
“是吗?”木槿回嘴道,“范大夫,你辩论或许不行,但你怼人一套一套的嘛。”
范大夫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给教育了,良久才道:“……不如姑娘厉害。”
屋内的气氛终于有些松动了,然而萧翌并没有注意他们的斗嘴,还在全身心关注着门外的动静。在范大夫他们互怼时,外面的沈嘉又高声解释了一遍《考成法》,将被裁官员的问题一一指出。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后,有些脸皮薄的人调头走了。他们被沈嘉说的心服口服,于是不再闹事,默默离开回家去收拾行李。
然而留下来的官员们,自然是些刺头。他们在《考成法》上说不过沈嘉,便开始打起了其他主意。
“沈阁老说得对,我们当然不如沈阁老会做官,被贬出京城不到一年,又回来了。”有人在下面嘲讽道,“果然是简在帝心,我们不得不服啊。”
“沈阁老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阁臣,可不是深得圣宠吗?”又有人说道,“下官愚钝,请教沈阁老,到底是如何爬上高位的?”
“这可是独门绝技,不可言说呢。”前面的那人开始和后者一唱一和,“在下听说沈阁老并非翰林出身,若在下没记错的话,朝廷是不是有过‘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
“看来是陛下为沈阁老破了例,如今沈阁老却在这里教我们守规矩。”后者笑答道。
两人说到此,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点头附和道:“是啊,确实有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听见下方人群中议论纷纷,沈嘉握着的拳头紧了。他虽然和萧翌有私情,但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全凭自己的能力。想当年,他一步一步从小小县令进入京城,再从六科调到六部,最终入阁推行新政。
可现在,到这些人的嘴中,仿佛他是靠不正当手段,蛊惑陛下,为自己谋求高位。
重点是,他和陛下的恋情还未被发现,就已被人泼了污水。要是将来……
想到此,沈嘉双手发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与此同时,萧翌在客房内听到一众官员怒骂讥讽沈嘉,一字一句不堪入耳,故而脸色越来越差。范大夫和木槿最先发现陛下的异样,也不敢再互相调侃,一个个都闭上了嘴。
唯有杜涣一脸不解,为什么大家突然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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