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的目光落了下去,只见这三位生得都不太端庄,与那方啼霜实在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便也不再多瞧了。
而同他一道看下去的还有怀里那只小猫儿,在瞥见那其中的一人后,他的瞳孔骤然缩了缩——下头正中间跪着的那人,正是泽欢!
对了,他那天穿的靴子是婉儿从泽欢那买来的,他都忘记了!
三人无一例外都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裴野不说话,苏靖就替他开了口:“三位公公,如今已到了御前了,还不肯说实话吗?”
三人皆是不知,自己不过是没了双新靴子,哪就是犯了要面见皇帝的大罪了?一个个都吓得蔫头耸脑的,不敢出声来应。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等到这三人稍稍放松警惕时,那上首站着的戚椿烨拂尘一摆,倏地便尖声道:“说话!”
三人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也还好是跪着,不然现下指定是要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了。
“奴婢说、奴婢这就说,”有一个宦官先撑不住了,眼里泪花晶莹,“奴婢家贫,去岁年前家中老母患了重病,家里能典当的都当光了,可那抓药的钱就是个无底洞,奴婢这才起了把东西托人带出宫,换钱买药的心思,可奴婢这也是没法子呀……”
说完他便对着上首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求圣人饶了奴婢这回吧。”
裴稍一抬眼,淡声道:“别磕了,吵闹——若核实清楚了,与你所言并无出入,孤也不会责备你。”
“谢陛下,谢陛下!”
另一人见状也忙道:“圣人,奴婢也与他一样,东西都是一道托人带出宫去的,奴婢家中十几口人,去岁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是太难过了……”
裴野不言语,只遥遥盯着他看,直到把那人盯到头皮发麻,四肢微颤,才终于开了尊口:“真的?”
“千真万确啊……”
他话音未落,便听皇帝身边的戚椿烨道:“别是私下里赌钱把月例输光了,要是查出来是如此,挨多少板子可不好说了。”
这人比起那第一人,眼里明显少了诚恳,戚椿烨在这宫里待得久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年轻宦官嘴里是真话还是假话。
“陛下饶命啊,”他忽然狠狠地给了自己几耳光,而后硬着头皮道,“那新靴子……确实是让奴婢换了银子赌钱去了,奴婢该死,但奴婢不是有意要诓骗陛下的,奴婢实在是一时害怕……”
裴野眼里波澜不惊,依然是冷淡道:“若所言属实,便自去刑司领十板子。”
“谢陛下!”他垂下头,暗暗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最后裴野的目光同那小猫儿一道,落在了那第三人身上,泽欢不敢抬头,他的心跳就快要窜出喉口了,而堂上那小猫儿的体验,实在也和他差不了多少。
第二十九章 (倒v结束) 这回他可能真的要死了,他想。
只见堂下的泽欢颤颤抖抖地吐出了一句话:“陛下……奴婢那新靴子, 是让双儿主子给叼去了……”
他话音刚落,裴野和苏靖的目光就齐齐落在了那小猫儿的身上。
裴野皱了皱眉, 然后有些嫌弃地将方啼霜丢给了戚椿烨,接着又抽出一方绸帕擦了擦手。
做完这些后他才偏头质问那小猫儿:“你还有这种癖好?”
不等方啼霜吭声,那堂下跪着的泽欢便又道:“陛下若是不信,尽可叫人去问问那猫舍里的宫人们,他们也都是亲眼见过的,双儿主子不但偷靴子, 就是连公公们的里衣内衫也要叼去玩弄……”
方啼霜:……
可以了,别说了。
他简直想要当场打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连那等私密物件也要偷,想必是只色猫儿无疑了, 而且偷的还是内宦公公们的……可见还是只喜好男色的猫。
裴野看向方啼霜的眼神愈发复杂, 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抱这只色猫了。
皇帝自堂上望下去, 只见那叫泽欢的小宦官也就勉强有个“男”字, “色”字他是一点也瞧不出来,还不如贴身侍候他的戚椿烨长得俊俏……这小猫儿到底什么口味?
但这到底也不能只听这小宦官一面之词,裴野还是很人性地询问了一下小猫儿的意思, 免得错误了它的清白:“双儿, 他的靴子果真是你叼去的吗?”
“喵呜~”方啼霜忍辱负重地应了一声, 算是认下了。
裴野收回了目光,面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动的模样,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烦将军彻查了。”他道。
苏靖颔首领命。
这丢猫脸的事儿,方啼霜倒也没一直放在心上,毕竟丢脸的是双儿, 和他方啼霜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今日是初一, 本该是他休假的时日, 可裴野没给他歇假,说是要挪到明日再给放假。
所以只要熬过今日,明日就要休假啦!终于可以懒洋洋地一觉睡到中午,还有闲暇功夫去找曹四郎了。
被他念叨着的曹四郎此时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方才有人塞给他的那张字条打开看了一眼,只见上头只有六个字——务必快些动手。
他只看了一眼,就将那字条搓成了一团,丢进炭火里烧烬了。
快些动手?那杨松源说得倒是轻巧,他如今除了来时那日,便再没踏足过御前半步,那小猫儿一天到晚又只在御前呆着,根本不去其他地方闲逛,他甚至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
他正这样心烦着,外头却忽的传来了来人的动静,曹四郎忙跑出去迎。
只见来的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姑姑,这宫婢生得端庄,很爱笑,待人也很和善。
“姑姑怎么来了?”曹四郎问。
“当然是给你报喜来了,”她也不拐弯抹角,一来就开门见山道,“御前有一小宦染了风疾,已病了好几日了,又不能不找人来替,戚公公就在御前随口提了一嘴你和枫灵的名儿,陛下就点名要你来伺候了。”
曹四郎忙笑了笑:“真的?”
“姑姑我还能唬你不成?”那宫婢也笑。
曹四郎面上惊喜更甚,还有几分不可置信,乐了一会儿,他才感激涕零道:“奴婢谢陛下、谢戚公公!”
“这些话呀,你还是当面去说吧——我先走了。”
“姑姑慢走。”
曹四郎面上虽在笑,但心里却是冷的。
将他提拔到御前,看似前程如锦,实际上却是推着他走向末路。
手刃仇人固然是欢欣快意的一件事,可他还不想死,更放不下他那些或残或幼的亲人。
然而……然而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
难得不用去御前侍奉,方啼霜原本打算今日要狠狠给他睡到日上三杆再起,可没想到这么多日的早起已经养成了习惯。
到了该用早膳的点,小猫儿的肚子就开始咕咕乱叫,饿得他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于是方啼霜只好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打算出去叫人,命令他们立刻给猫大爷端上早膳。
然而一只后腿才刚落地,方啼霜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直从他的后脚往脑袋顶上钻,冷得他又往毯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个脑袋来,对着屋外头就开始喵喵叫。
“喵呜喵呜!”快来人呐,要饿死猫啦!
婉儿耳朵尖,小猫儿才唤没两声,便叫她听见了,她朝屋里头应了一句:“来了来了。”
说罢便推开了门,走到了那猫大爷的小窝前:“怎么啦?大清早的,今日您又不当值,起这样早做什么?”
方啼霜忙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喵~”我饿啦。
婉儿见他那副模样,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她笑了笑:“就知道,你个小馋猫儿,小厨房那边已经备下了,我这就命人去将早膳给您取来。”
因着小猫儿近来愈得圣宠,裴野某日兴起,还赏了个小猫厨房给他,又从御厨里挑了一位,专指给他们猫舍,给小猫儿烧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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