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勾结延勒,授意陈庆不战而退让出上鹤州,又屠他满门,种种恶行,你当真以为你滴水不漏?”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先帝驾崩猝然,此事本就诸多疑点,文武百官中不乏对此事抱有疑心的,可此前有定王元承逼宫在前,一切又已成定局只能按下不提。如今当众翻出旧案,就有官员互相对视之间,揣摩权衡个中利弊了。
赵潜嗤笑道:“荒谬!以如此无稽妄言构陷君王,诸位,”他环顾一圈,冷声道,“七殿下——已经疯了。”
“疯子的话岂能轻信?!”
大理寺少卿李安郁却率先出了列,对着元珩行了一礼,沉声道:“陛下,七殿下神清目明不似疯癫,所言属实骇人听闻,襄王手中的遗诏真假也尚未可知,臣恳请陛下,彻查七殿下所言之事。”
他站了出来,过了片刻,身后陆续有数人附议,元珩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斥道:“放肆!”
周遭将士闻声而动,须臾间,只听远处传来兵戈交错声,有人疾声道:“陛下,禁军擅闯太庙!”
元珩霍然看向元徵,冷声道:“元徵,你们是想造反吗!”
元徵无动于衷,淡淡道:“不过是让一切,回归正轨罢了。”
将军府。
日头渐高,满地尸体血腥,岑夜阑忍了片刻,枪下又杀一人时没忍住,吐了几声,苏沉昭慌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叫道:“阿阑。”
岑夜阑闭了闭眼,说:“不碍事。”
苏沉昭到底是个文弱大夫,不通武艺,眼见着这血腥场面,简直头昏眼花,冷不丁的,不慎一脚踩在血泊里,腿都抖了抖。
岑夜阑早在府中留下了一支精锐,他们杀出府时,却见门外围着兵卒,无不手持弓弩,严阵以待。当日一道审讯他的刑部侍郎坐在马上,见了岑夜阑,身体微倾,道:“岑将军,陛下有请。”
第73章
转眼间,太庙外就已是一片厮杀声,弩箭刀剑相交,声声逼人隐约随风传入,无端地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太庙外乱,石阶之上护城营动将起来时,同样混乱。赵潜一声令下,护城营将士直逼元徵一行人。元徵抬手间就取了一人性命,手中夺了剑,藏匿在暗中的死士也悄然现了身,孟九无声无息地护在孟昙身侧,长鞭一甩,卷着妄图去夺襄王手中遗诏的人就狠狠扔了出去,有意砸在赵潜脚下,横死当场。
赵潜退了一步,脸色变得难看。
元徵提着剑,看着赵潜,面无表情地说:“平安侯,我父皇待你赵家不薄。”
“黄毛小儿,你懂什么!”赵潜冷笑道,“老皇帝迷了心窍,分明当初是我赵家一力支持他登上的帝位,他却忘恩负义,转头就将我儿送去燕南行什么督查,以致我儿死在燕南那等蛮夷之地!尸骨不全!”
元徵冷冷道:“那小子在燕南胡作非为,险些挑起燕南之乱,身死燕南是他咎由自取。”
赵潜凶狠地瞪着元徵,陈年旧恨一涌而上,怒道:“胡说,老皇帝就是忌惮我赵家!”他神情倏然一变,竟笑了声,说:“容不得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
“你父皇死的时候好痛苦,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死的死,造反的造反,怒急攻心,七窍流血,”赵潜微笑道,“死不瞑目,当真是痛快。”
元徵只觉一股火燎到心口,烧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浮现日夜纠缠着他的噩梦,用力攥紧手中剑,目光狠狠地移向元珩。元珩就在赵潜身侧,二人隔着珠旒对视着,眼神漠然无温,毫无半点年少时的温情。
陡然间,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元徵反手一剑铿然作响,却是两剑相撞,回过头,司韶英剑尖微震,已朝他刺去。
太庙血腥味渐浓,护城营和禁军不和已久,如今大动兵戈,不啻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将对方斩于兵刃之下。
大燕建国数百载,太庙巍峨屹立在这繁花燕都从未染血,如今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场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白玉铺就的百十长阶,血水汩汩流淌,尸体横陈。百官中文官占了大半,乱事一起,一个一个都慌得要命,或三三两两躲在瑞兽后头,或四散奔逃的,甚至有已经成了被殃及的池中鱼,倒在血泊中。
二人剑锋相击,元徵和司韶英甫一交手,方觉出司韶英武功竟非等闲。元徵要取元珩和赵潜二人性命,司韶英却紧紧缠着元徵,不顾生死地护着元珩。二人相斗了数十招,司韶英到底不是元徵的对手,元徵虚晃一招掠过司韶英,直逼元珩。
司韶英:“陛下!”
元珩后退了一步,珠旒晃动间,神色未变,抬手抓着赵潜一掌拍出,竟将赵潜送去了元徵剑上。
一剑穿心。
赵潜毫无防备,丝毫不信一直在他面前软柿子似的元珩竟敢如此,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眼贯穿身体的冷剑,想回头,剑却已经抽了出去,只见眼前血水飞溅,须臾就失去了所有颜色。
血沿着剑尖滴滴答答直淌,元徵看着元珩,不知怎的,竟笑了起来,“三哥,我从来不知你会武。”
元珩也笑,道:“阿徵,你不知道的何止这些?”
“韶英,退后,”他信手抽出一柄软剑,剑芒如秋水,说:“阿徵,从小到大,你我兄弟都没有切磋过,今日,便放手一战吧。”
元徵抖落剑尖血,沉默地看着元珩,元珩摘了帝王冕旒随手丢在地上,叹了一声,似有惋惜之意,下一瞬,软剑如寒蛇朝着元徵逼近。
大燕皇室自幼就习六艺,熟弓马。元珩身体不好,元徵不过十二三岁就能提起玄铁长弓自如地连发三箭,元珩却连挽弓都不行。皇帝喜欢元徵,除了元徵是皇后所出,还因为他觉得元徵最像他。
皇帝总说,在朕这些皇子当中,只有阿徵最像朕。
元珩道:“父皇说只有你最像他,可他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们。”剑尖缠上剑锋,一刚一柔间暗藏杀机,元徵冷漠道:“这就是你弑父的理由?”
“弑父?”元珩说,“弑君的是赵潜,与我何干。”
说话间,剑上已过数十招,元徵手中剑式越发凌厉凶狠,生生削去龙袍袖角。元珩眉心一蹙,若非他闪躲及时,那一剑只怕要当胸而过,元珩目光转冷,口中却道:“阿徵,我知你不想做皇帝,如今坐皇位的是我,你又为何要和我争?”
“去做个闲王不好吗?”
元徵寒声道:“元珩,你配坐这皇位么!”
“你知道因你一念北境战火连绵死了多少人?”元徵狠狠一剑斩下,元珩喉头一甜,疾退三步,只见元徵步步紧逼刀锋迎面,憎恶至极道:“你根本就不配为人君!”
“哈,我不配?”元珩虎口发麻,他盯着元徵,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冷冷道,“我不配,你配么!”
“你不过就是一个仗着父皇宠爱,仗着出身显贵门阀的废物!”
“你要没有你那个早死的母后,你算什么东西?”
元徵面无表情地看着元珩,元珩心中压抑多年的怨恨脱闸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他恨声道:“元徵,你说的好大仁大义。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谁脚下不是踩着累累白骨!我若为帝,平寒门士族门第之别,开太平盛世,一展宏图,谁敢断定我就不如你元徵!”
元徵神色冷静,说:“你要展你的宏图,北境百姓何辜?”
“父皇何辜?”元徵挑开软剑,剑尖冰冷,直逼元珩,“他是你的父君!”
恨极了,元徵那一剑又凶又狠,司韶英瞥见一眼,瞳孔紧缩,抬手弩箭疾射而出,只听哐当一声剑尖微偏,直接插入元珩肩头。司韶英不再恋战,纵身而上扶住元珩,急声道:“阿珩!”
元珩低哼了一声,竟兀自笑了起来,“父君,父君……哈哈哈,”他不管不顾,神色癫狂,眼睛已浮了层红,说:“父皇有皇子十二,这众多皇子,元徵,你扪心自问,他眼里可有我们这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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