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56)
站在梁格身边的一位大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梁格面色微微一变。
这还没完,陆商接着道:“文渊阁大学士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置朝廷法纪于无物,其罪当斩。”
文渊阁大学士也是老臣了,他比前一个要稳得住,张口就含冤。
陆商看了他一眼,道:“锦衣卫在大人给外室置办的锦香别院地下挖出了十二万两的黄金,不知道大人要做多少年的官才能攒下十二万两黄金。”
文渊阁大学士面色倏地一变,嘴唇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商接着说话,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跪在地上,梁格听着一个又一个的罪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端献撑着头,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他轻轻摆了摆手,陆商停下了。
“先说到这里吧。”端献道:“以上这些人全部收押,交付三司会审,彻彻底底的查清楚。”
端献看着神色各异的臣子,“也好叫诸位看看,这偌大的朝堂,都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殿下一片鸦雀无声,年轻的臣子眼中都是不敢相信,他们不敢相信他们为之奋斗的,当做榜样的,竟是这样一群人。老臣们心中大多明了,这些罪责不是那些不敬尊上之类的可操作和洗白的罪责,这是实实在在的,放在哪里都要被人唾骂的罪状,是没办法救得回来的罪状。
而换个角度来讲,这何尝不是陛下对他们的反击呢?读书人的遮羞布一旦揭开,这些臣子们身上的光环不再,他们还拿什么来维护他们在百姓心中的高高在上。
端献的目光落在梁格身上,“梁大人,你瞧瞧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我还当每位臣子都是同梁大人一样的忠孝仁义,不想竟也有些虚伪狡诈之辈。”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默契的离梁格远了些,梁格沉默良久,道:“臣当不得陛下称赞。”
端献嗤笑一声,语气之中不乏恶意。
经过这一次的朝会,正阳门跪着的臣子少了很多,文人之中渐渐不少人称赞端献的所作所为,称他是圣明君主。
而身处朝堂的大多数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立姜善为皇后,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夏日天气多变,姜善早先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等到了地方,天边却堆积了许多乌云。
姜善登上高楼,陆商站在窗户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么着急的叫我出来,是出了什么事?”姜善理了理轻薄的夏衣,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陆商回头看他,道:“若不是我母亲催着,我也不想打扰你。”
“芷阳长公主?”姜善问道:“什么事还同芷阳长公主有关么?”
“自然是为着陛下立后的事。”陆商道:“前一阵陛下发作了好些人,如今朝中没人敢触陛下的霉头,大家都觉得,陛下不日就要立你为后。我母亲惟恐陛下真的做出大不韪之事,托来我探探口风。”
姜善失笑,“原是为着这件事。都是捕风捉影罢了,前头那些大臣这么逼他,陛下心里有气,自然要发作出来,同立后之事不相干。”
陆商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道:“陛下没有提过立你为后的事么?”
“虽然提过,但是我拒绝了。”姜善道:“本来么,就是几块冰的事,话赶话的赶到那儿了,陛下只是顺势而为。做成了便罢,做不成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前朝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的反应太过,真把这当什么正经事了。”
“你说的轻巧。”陆商道:“若是大臣们不慎重一些,你现在大约已经是皇后了。”
姜善笑道:“哪里的话。”
小丫头上了茶点放在姜善手边,姜善看了看,却没有动。
陆商看在眼里,道:“宫外的吃食一概不碰,你现在很有些宫里人的样子。”
姜善笑问:“两年了,你才觉得我像个宫里人?”
陆商抿了口茶,淡淡道:“你跟宫里的人很不一样,宫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主子,陛下那样的,一种是奴才,满宫里都是。你跟他们都不一样,叫我来说,你不适合待在宫里。”
姜善的笑意渐渐淡了,他看着窗外的湖光山色,没有说话。风吹进小楼里,吹动姜善的衣衫。
“你为什么拒绝当皇后,是因为形势所逼,这件事不好做成?还是因为,”陆商看着姜善的侧脸,“你不想当皇后。”
姜善想了想,“我若应了陛下,陛下无论如何也要做成这件事,说不好要大动干戈。横竖陛下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也未必真的放在心上。”
陆商看向姜善,“你觉得陛下是会随口一说的人么?”
姜善一顿,陆商目光直直的看向姜善,“是因为你不想当皇后。”
姜善眉头皱起来,不想继续说这件事了,道:“总归你已经知道了,我不会当皇后,回去叫芷阳长公主安心吧。”
说罢,姜善起身欲走。陆商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不想听听我这个旁观者的看法吗?”
姜善停住了,他转身看向陆商。
陆商负着手,“陛下问你愿不愿意当皇后,这其中不关国事,他大约只是在试探你。而你的回答,不管理由多充分,在陛下眼里只有一个回答,你不愿意当皇后。”
姜善眉头紧皱,“那我应该怎么回答?”
“回答不重要,”陆商道:“重要的是,陛下为什么要试探你。”
暴雨倾盆而下,山风呼啸着吹过小楼,携风带雨一般吹透姜善的衣襟。
作者有话说:端献会试探是因为端献不安心明天尽量多更一些
第51章 陈年旧案
在所有人都以为陛下要立姜善为后的时候,宫中的两位主角却平静的仿佛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好像一切只是起源于几块冰,为了几块冰,朝臣大肆攻讦姜善,跪在正阳门前威胁陛下,为了几块冰,陛下下令彻查朝臣,下狱者不知几许。只是为了几块冰,这让整件事情蒙上了一层滑稽的色彩。
武英殿的偏殿,端献召见沈难。
沈难敛衣欲行礼,端献道:“先生不必多礼,坐吧。”
丰兴端来茶放在沈难手边,沈难道:“陛下召我前来,可有什么事?”
端献沉默了一会儿,道:“朕想重查南平郡王的冤案。”
沈难一愣,“南平郡王?”
“南平郡王一家因何殒命先生想必是清楚的,”端献道:“朕登基之初,还了父亲的清白,那个时候就应该将这件事一并查清,只是因为时局不稳所以暂且搁置了。”
沈难哼笑一声,“如今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端献点点头,那帮大臣刚被他恐吓过,现在必然是听话的很。
沈难沉默了片刻,端献问道:“怎么,先生觉得不妥?”
沈难看向端献,“虽说都是冤案,但是南平郡王的案子同你父亲那件不同,你父亲被冤,还可以推到齐王燕王身上,说齐王燕王蓄意诬陷,先帝被小人蒙蔽。南平郡王的案子你怎么说?”
“如实说。”端献道:“南平郡王府二十多年的冤屈必须有个交代。”
沈难眉头紧皱,“你难不成想判你的祖父有罪吗?百善孝为先,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不说文人,天下的所有百姓都能指着你的脊梁骨骂,到那个时候,你还做什么皇帝?”
端献没说话,沈难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他缓了缓,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姜善。我也知道,这么多年,姜善很不容易。可你去问问他,问问他愿不愿意拿你的皇位去换南平郡王府的清白。”
沈难说着,心里有些难受,“当年,你从成王府假死离开,姜善很快也从成王府离开了。我问他以后做什么,他说不知道。他说他本来是想着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你看,他把你看的这么重,怎么会允许你做这种威胁到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