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54)
云恸即便对玄湛有再多的心绪,此刻对着这满山谷的漂亮景致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何况他是真的喜欢……
“如若喜欢,那便在此多住几日可好?”
住几日?
云恸略显诧异不解的看向玄湛,这谷中景致不错,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对他身子骨的在意,他会准他席天幕地在这谷中住上几日?
“想什么呢?你这身子骨,我会舍得让你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露宿山野?”看着他的模样,玄湛先笑开了,抬手刮刮他的鼻尖,看着他闪躲也不在意,牵着他往林中而去,走了一段青石小路之后,桃花林中隐隐露出一角屋檐来。
云恸远远看着那林中露出的屋子,和那林中一闪而过的几道人影,心中一顿,果然如此。皇帝所到之处,怎可能真是无人的荒野之处?
再者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谷中人工雕琢痕迹颇重,想想也知,这绝无可能是天然山谷。“这山谷还是沐季前些年发现的,呼朋唤友前来胡闹了两年,沐老王爷忍无可忍一把火将这谷中烧毁大半,后来我知晓此事之后,便着人将这谷中休整了一番,便是恸儿此刻看到的这景象。”
云恸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言。
“沐季不知是我将这山谷据为所有,跑来闹了数次,第一年栽种的桃花被他毀了半数,后来被他父亲捉回家去狠狠鞭笞了一顿,便老实了。对了,恸儿可知现在这谷中桃花为何人所栽?”
青石小路到了尽头,几间卷棚小屋立在林中,小屋建造得颇为精巧,林中小溪从屋旁流过,一些低矮的绿色植株栽种在小屋四周,清幽无华,看着到于王府中的竹央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云恸淡淡摇头。
看着他的模样,玄湛也不言语只是笑笑,那模样似乎是要执意要他应答。
屋前有竹制桌椅,外间阳光正好,玄湛便牵着他到桌椅前坐下。
云恸抬眸,看着执意要说出口的皇帝,抿了抿唇,终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可是那沐小王爷?”
玄湛也不促狭于他,顺势点点头,“就是他,他毁了这谷中栽种的桃花,回去被他父亲揍了一顿,转头沐老王爷便领着他进宫来找我请罪来了,父子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没躺在御书房就地打滚撒泼了。”
听闻此言,即便是云恸这般持稳之人也一脸愕然。
沐王以神策之名名扬天下,子孙后代也尽数承袭先祖之能,诸子百家,文人之雄才,怎会在天子帝王跟前做出这等失了仪态之事?
“恸儿不信?”
玄湛看着他的模样,挑了挑眉,眼中笑意弥散,褪下了龙袍和那浑身骇人心魂的帝王威严,坐在这桃花林中跟心爱之人笑意妍妍的皇帝陛下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晃眼云恸不明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何,只是下意识的避开,“云恸…“恸儿可是又要说不敢?”
“改日让你见见那父子俩,恸儿便知我所言非虚。”此话,皇帝陛下说得颇为无奈。
看着这号称百世难出的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心性深沉迫人,手段更是非同一般,朝中之人上至宰相,下旨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对他哪个不是又惧又怕?可说起那沐王竟会是这般无奈的模样,那沐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云恸难得也有了些许好奇。
“那这谷中的桃花……”
“我被他们父子俩烦得没辙,便直接下旨让他将这谷中被他毀坏的桃花重新栽种好,种好便免了他的责罚。”
皇帝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并未深言。
如果此刻此刻那位种桃花的沐小王爷也在此处,只怕估计就要抱着皇帝陛下的龙腿哭天抢地了。
种好桃花儿便免了责罚?!
这兵不血刃的皇帝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是怎么来的?!
他被他他那那心狠手黑的亲爹差点没一顿鞭子给抽死,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儿好地儿不说,挨了揍第二天便给他那黑心肝儿的亲爹绑了拎进宫去在御书房整整跪了三个时辰,跪倒皇帝陛下的奏折都批阅完了两大摞,跪倒皇帝陛下用了早膳用午膳,跪倒他哭得嘴也干了眼也干了,好说歹求,就差没把埋在九邙山的老祖宗给请出来镇压场子了,他跟他爹豁出去了一张老脸,千求万求才求来的一句免了死罪。
免了死罪的结果是他一个锄头都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小王爷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山谷中当了两年的野人,好不容易将这谷中的桃花儿都栽上了,种活了,又等了两年等到这谷中的桃花儿开花了,他才终于得到了赦免!
为了这几颗破桃花儿,他一个被娇宠着小王爷被强行押在这谷中过了四年席天幕地,露宿荒野的野人日子!
这还叫免了责罚!?
如果此刻听到他那四年惨绝人寰的日子成了皇帝陛下此时口中那句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沐小王爷估计要哭晕过去!
第65章 桃林
云恸以为皇帝陛下所言的住上几日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当真,直到傍晚太阳下山,全安在小屋里备上了晚膳,沐浴的热水,皇帝陛下悠闲适意的坐在屋前的摇椅上单手拿着一册卷起来的书册打发时间,丝毫没有动身离开这山谷的打算,云恸才真的信了皇帝是真的打算在这谷中过夜。
“天色还不晚,要不要去林中走走?”看着那端坐在竹椅上看书却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儿,玄湛问他道。
云恸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玄湛。
玄湛眼角微微一弯,“时辰还早,天色也正好,去林中走走吧。”他说着,却没有起身,“去吧,别走太远,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听到他的话,云恸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他准他自己一个人去——“怎么了?”玄湛看他面露讶异,有些不解的问他道。
云恸摇摇头。
“去吧,难得出宫,去瞧瞧这谷中的桃花林,沐季种了两年呢。”
“陛下您……”云恸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玄湛,他以为他会一起……
“我乏了,你自己去吧。”玄湛笑笑,并不挑明。
听到他如此说道,云恸心中莫名有些复杂,说不清那感觉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隐隐有些许失落。
“去吧,别走太远,以免在林中迷路。”看着他脱下的披风,玄湛忙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替他将披风系上,“太阳下山了,把披风系上,别着了凉。”
这几个月的潜移默化,云恸对此般举动虽然已经习以为常,可还是会不自在,在他的意识里,这样亲呢的举止不该发生在两个男子身上,即便他与这人早已经发生更加让人难以启齿之事……
目送那背影单薄的人儿缓步步入桃花林中,直到看不到人影儿,玄湛才轻叹了一声,眼中苦涩蔓延开去。
已经过了数月了,可是恸儿对他还是没有放下戒备,无论他怎么做,他都没有敞开些许的心扉,哪怕是报以浅浅一笑都没有……
天色尚早,春阳却早早落下了山头,天光却倒也正好。
谷中的这片林子甚是宽广,林中央地带桃树成行成排,边缘处的树略显杂乱,开出的花儿也有些混杂,粉色野桃居多,偶尔点缀一两株艳红或素淡的浅粉色在其中,应是谷中原本生长的,林中间那些成排成行花色也整齐的桃花应该就是那位沐小王爷栽种的。
听闻那位沐小王爷是沐王妃年近三十才得的,沐小王爷出生时,沐王府两位侧妃所出的两个庶子都九岁了,连沐老王爷都以为正妃怕是不会有所出,都已经请旨立长子为世子,却不想圣旨都呈到皇帝御案之上了,却被沐老王爷火烧屁股连夜进宫给请了回去,说是刚递了折子,沐王妃在老太君处吃茶突然晕倒,请了大夫一瞧,竟是有了身孕!
盼了多年,总算是盼到了这正妃有孕,即便生男生女仍是未知,但沐老太君发话,撤回请封世子的折子,待王妃这一胎生下之后再做决定,如若生下的是个男孩儿自然是要立这嫡子为世子,如若是生下女孩儿再从长计议。
数月之后,沐王妃临盆,痛了两天两夜,受尽折磨才终于产下一男孩儿,阖府上下举家欢腾,只余那长子生母咬断了牙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