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细枝末节(23)
幽岛毒药——七年愁,七年愁,顾名思义,中毒者七年后毒发身亡。
难怪所有的大夫都查不出来停虚身中何毒,情蛊在他体内,压制了七年愁毒发,可情蛊将停虚身体消耗殆尽,七年已到,最后关头他又将解药吐出来,毒发身亡。
潭寻深一双眸子没了焦距,他从未如此茫然无助。
停虚为什么不再等等,为什么这么狠绝的自作主张,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回答当年的问题......
心神激荡之下,潭寻深内力暴乱,床榻周围的桌椅全部被他内力震飞,傅崖听闻庄主归来,连忙领着仁医赶来,远远的听见房间里传出来的声响,他和仁医对视一眼,二人急急忙忙赶去,推开门,他们皆被潭寻身暴涨的内力震得倒退几步。
“庄主!你怎么了?!”
“潭庄主,快停下!你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的!”
傅崖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可床榻边那人恍若未闻,半跪着,仰着头颅,满脸狠戾。
傅崖急了,目光落在床榻上躺着不动的停虚,他皱眉思考片刻,沉声大喊:“庄主!再这样下去,你会伤到夫人的!你会伤了停虚!”
停虚的名字一出,潭寻深空洞的眼睛里逐渐涌上来复杂的情绪,他侧头,目光落在停虚的脸上,接着,右手二指快速封住周身几处大穴,内力被他强行封住,他喉头一甜,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一年后,昆仑山掌门月初明月圣退位,将掌门之位交给首徒默真,诚邀天下英豪见证。
古蔺山庄并未在受邀之列,但潭寻深却去了。
他身着一身黑袍,一头青丝不带冠,用一条黑色缎带简单垂束,不带一人,独自握着一把残破的龙骨扇,从山脚往上走,一身庄重肃穆的黑袍,仿佛为了吊唁谁,如此穿着来人家的继任掌门的典礼,实在是不妥当,一时间周围的江湖中人都停下来看向他。
昆仑之徒见到他,抽剑相拦。
“掌门有令,不欢迎潭庄主,还请潭庄主离开。”
潭寻深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昆仑山良久,缓缓开口:“潭某今日,一定要上山。”
昆仑弟子对视一眼,神色冷漠,并未收剑:“掌门令,不可违,今日诸位江湖豪杰都在,还请潭庄主莫要为难我们。”
“好,我不为难你们。”潭寻深淡淡的开口:“我要见默真。”
“大师兄说了,他也不见你,”昆仑弟子义正言辞的拒绝:“潭庄主回去吧。”
潭寻深没有回去的意思,他站在风中,眼神坚定:“你给默真带句话,若他不来见我,我便杀进昆仑派。”
昆仑弟子皱眉,咬咬牙,转身跑开。
一盏茶功夫,山顶飞下来一个白色的身影,默真静伫在山脚石柱之上,眼神冷漠。
“昆仑山不欢迎潭庄主,还请庄主自行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默真冷冷的声音传来。
潭寻深眼神黯了黯,他扬声开口:“停虚想月圣,也想昆仑了,他与我夫夫一体,今日是昆仑派的大日子,我要带他来看看。”
默真掀了掀眼皮,闻言胸中怒意难掩:“潭寻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停虚为了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今他身死,你又转给谁看?”默真冷笑转身:“今天天下豪杰都在,我不想与你计较,你马上给我滚。”
潭寻深不发一言,默真听见身后扑通一声,随着周围惊叹的声音,默真转头,竟看见潭寻深掀开衣服下摆,跪在地上。
“停虚与我夫夫一体,”潭寻深开口,句句掷地有声:“他想做的事我都会为他完成,当**们逐他出师门,今日我跪满昆仑这千级台阶,替他重拜入昆仑。”
话音落下,潭寻深一步一跪,缓步向昆仑山,昆仑弟子不知该不该拦,都看向他们的大师兄,默真长袖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冷声撇下一句让他跪,便飞身离开。
几千级台阶,潭寻深没有一步怠慢,一步一跪,他膝盖跪出了血,侵染了裤子也将台阶沾染上了血色。
可他脸上毫无痛色,一片坦荡,嘴角甚至带了些笑意,他脊背挺得笔直,每次膝盖弯下磕在地上发出的声响都像是一曲悠长的鼓点,直达心脏。
只要想到这么做停虚会高兴他就不觉得痛,不觉得累,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就像停虚当初义无反顾要和他成亲的时候一样,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停虚走了一年,潭寻深懂了许多许多。
他懂了为何当年逍遥子为何要杀了幽岛全族人;也懂他为何要自刎在师父棺木前;他懂了为何停虚当初为何要那么狠绝,自绝在他面前。
只不过,懂得太晚罢了。
蜡烛燃尽,月圣和默真一前一后站在昆仑牌匾下,月圣一派仙风道骨,他目光怜悯望向脚下跪着的潭寻深和他身后的一条血路,长叹一声。
“潭庄主,你回吧。”
汗水顺着潭寻深眼睫流下,他沉默,身影俱是倔强。
“当年你派人来提亲,停虚托他带给老夫的信中曾言,往后不论生死,不论你爱不爱他,与你成亲,他不悔。”月圣说完,领着默真转身:“他不悔,望潭庄主亦然。”
潭寻深弯腰,冲着月圣的背影深深磕了一个响头。
第48章 妾心 1
神造世人,男人女人及亚子。亚子托于男身,与女子成亲,不孕,与男子成亲,可孕育子嗣,子嗣为男子或亚子。
亚子地位地下,身为男身却能生子,世人视为不祥,三国皆如此。贫苦人家若有亚子出生,十二岁可辨之时,亚子眉间生朱砂痣,民间流传,“朱砂现,人命贱,”亚子大多数被贱卖,或沦为奴仆,或成妓;富贵人家若得亚子,心善人家虽会养大,但身背诅咒之名,不是孤独终老便是嫁人为妾,处境多数凄惨。
不过近年间,魏国亚子处境比起前朝好了不少,原是崇明皇执政期间,曾宠幸一名亚子,并封其为贤妃,后来贤妃更是诞下一名皇子,皇子虽也是亚子,但长得玉雪可爱,崇明帝对他十分喜爱,小皇子小的时候,崇明帝时常抱着他出现在百官面前,帝王如此,天下效仿,亚子地位便也随之升高。
时光匆匆,当年的小皇子如今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他眉眼如画,黑漆漆的眼珠子满是灵气,笑起来,颊边两个可爱的梨涡,温软得很。
小皇子名唤卓玉,行其六,上头四个皇子哥哥,两个皇姐。六皇子身为亚子,不能继承皇位,偏偏又得皇上喜欢,是以他的几个皇子哥哥对卓玉很是疼爱。
六皇子卓玉,是被整个皇宫娇养长大的,娇养长大的小皇子有些任性,有些调皮却又十分可爱,皇宫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
卓玉十五岁生辰时,崇明帝为他设宴,特许百官年十二以上男子及亚子参宴,此消息一出,百官私下里琢磨,莫不是皇上要为六皇子择夫婿了?虽说六皇子生于皇家,尊贵无比,但他毕竟是亚子,无论嫁与谁家,都只能为妾,亚子不祥,大族之家是不可能娶之为正室,为妾已是亚子走了大运,可皇帝之命,百官不得不从,那日倒也是座无虚席。
长乐宫,贤妃杜亦坐在软榻上,眉间朱砂殷红,他伸手,拉着自己的儿子左看看又看看,温润的眉眼中满是柔情:“本宫的卓玉都长这么大了,一晃都十五岁了,今日是你生辰,你父皇为了设了宴,一会看中哪家公子可要说与爹爹听。”
卓玉转了转眼珠子,笑出唇边两个圆圆的梨涡,偏了偏头,清脆的少年音在殿中响起:“看中了爹爹就让我嫁给他吗?”
“是,”杜亦摸了摸儿子的头,慈爱道:“你父皇此举,就是为了给你找个好夫家,卓玉,你虽是亚子,但你是魏国最尊贵的亚子,有父皇和爹爹为你撑腰,你想嫁谁便嫁谁。”
十五岁的少年嘿嘿一乐,跪坐在爹爹脚边,天真无邪的样子十分惹人爱怜:“父皇和我说过。”
“好孩子,你且记得,你一定要为正室,”杜亦捏了捏儿子滑溜溜肉嘟嘟的脸蛋儿,目光坚定:“成了正室,才不能被人欺负。”
卓玉乖巧点头:“我知道,亚子虽然地位低下,但我们不能妄自菲薄,我们既可像男子那般能文能武,又能像女子一般生孩子,亚子可厉害了,我要做正室,给天下的亚子带头!”说完小手还捏着小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杜亦目光越发柔和,唇边却露出了一丝无奈:“傻孩子,这等言语,谁教你的?”
卓玉不好意思的笑笑:“王丞相家的亚子珂瑜哥哥偷偷告诉孩儿的,爹爹,说得不对吗?”
“对,”杜亦一贯疼爱卓玉,哄着他道:“王珂瑜是个厉害的亚子,他说的也是爹爹时常与你说的,卓玉记得便好,可别到处与人说。”
“哦,好,”卓玉点头:“卓玉听爹爹的。”
第49章 妾心 2
六皇子十五岁的生辰宴热闹非凡,但来的也不是什么高官贵族家的孩子,若有,也是庶子居多,其他的不过些都城里的小贵族,再有,就是些想攀上皇亲的微末小官。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来也不过是因为亚子地位低下,这次生日宴设立的原因大家也心知肚明,就是为了给即将成年的六皇子寻摸合适的人家,六皇子卓玉虽是皇子,但也正因他是皇子,日后许人家,碍于他皇子的身份,便是要当正室的,可正经的大官贵族家哪里能准亚子为主母?索性就让家中庶子前来,而那些不入流的小贵族、小官,为了攀上皇上,自然是想方设法的前来。
此次宴会皇上并未前来,厅里主位坐着的是贤妃杜亦。卓玉挨着他的爹爹杜亦坐,望着宴厅中满满当当的男子,双手撑着下巴,眉头微微蹙起,小嘴嘟着,看上去有些郁闷,杜亦凑过去瞧见自己儿子的模样,笑道:“怎么了,小寿星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