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众人皆醉我独醒(52)

　　他淡笑着对我招了招手，目送着我的背影渐渐消失。
　　接着，抬起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有节奏地敲打着贴了奶白色墙纸的墙壁，懒懒地对着身后的一个角落说道。
　　“跟在后面的人，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墙角后的阴影处，齐飞冷着脸慢慢地转了出来，眼神中，第一次带了点惊疑不定。
　　……
　　齐飞一直知道自己很聪明。
　　三岁的时候一个人生活在鱼龙混杂的贫民窟里，齐飞就懂得去装可爱讨好当时据说最风光的老大。虽然说齐飞至今已经对那个时候的事情没有记忆了，却还是让许多老人津津乐道着。
　　“不是我说你啊……你那个时候真是有趣，撅着个粉嘟嘟的小嘴爬到人家老大身上，还舔得人家一脸口水。要不是看你可爱，而且我们那里确实缺少像你这么有灵气的娃的话，老大早把你掼地上摔成饼罗。”
　　“哦。”
　　“哦～～我说你啊，小齐，怎么长大了反而没意思了？小时候我还瞅着你挺有趣一孩子呢，表情又丰富。”
　　“哦，那大叔，这样笑好看吗？”他扯出一个极其真诚的笑容，真诚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假装的。齐飞就是有这样的本事，骗得所有人都能相信自己。一个笑容，一滴眼泪，一句赌气话。只是大部分时候，齐飞喜欢隐藏在别人身后，而已。
　　大叔手中的烟斗定了定，叹了口气：“你……唉，算了，我不想说你这小娃了。好了，过几个月你就要去上学了，你有啥事，问大叔哦。”
　　“……真的什么都能问？”
　　“哎！你还不相信大叔不成。”
　　“……好，那我问了。我长那么大都没见过我妈，我妈到底怎么走的？她扔了我了还是死了？喂，大叔，你不要转眼珠子，你总不能和我说是你们一帮大男人把我生出来的吧……”
　　……
　　齐飞以为自己是聪明的，以为自己是可以凌驾于任何同龄小孩之上的。但是Phlia小学开学后几天，那个仿佛从天而降的漂亮孩子却让一向无往而不利的他吃了鳖。那么自然而然的挑衅，那么理所当然的接近，那么现实世故的……眼神。
　　苏樵身边的苏寒衣也是聪明的。但是，这两个人有明显的区别。苏寒衣的聪明只是一种未经世事的聪明，还太稚嫩。而苏樵的聪明却是一种滴水不漏的老辣，比之齐飞，也更胜一筹。
　　可齐飞对超过自己的苏樵无法生气。
　　他对苏樵和苏寒衣、甚至苏行之苏家任何人的接近都有其目的，他注视着那群欢乐的孩子时的目光始终是深沉的。他有时候会嫉妒苏寒衣他们，有苏樵那样一个处处会为他们考虑的兄弟保护，无论到什么地方他们都不必担心什么。而他，却必须孤军奋战，面对所有事。
　　然而一旦牵涉到真正做些什么伤害那群孩子的事，齐飞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啊，是的，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那些可能会让那双美丽的银灰色眼睛流泪的事。也许那眼泪是虚假是伪装是他博取所有人的爱的武器，但他还是做不到。
　　他其实佩服苏樵。他佩服苏樵在一夕之间失去自己母亲的情况下还能独自一人活那么久，因为齐飞深知拥有过比从来没有得到过要痛苦的多。换自己在那样的情境，也不一定能挺得过去。而苏樵，却能在结束一个人的流浪后，如此快速地融入苏家这个绝对称不上友好的大家庭，对付那群绝对称得上聪慧带刺的兄妹——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心计。
　　他无法拥有苏樵那样坚强的心。就像这天下午，他在面临A班的挑衅时只能自己一个人像是头孤狼般默默舔着伤口，而苏樵却和他不一样。同样是看到了班级的惨状，苏樵却仿佛浑不在意，问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后还会安慰他——怀抱那么的温暖，那温度简直让齐飞贪恋。
　　今天，在看见苏樵和他父亲的相处模式，齐飞更加确定了苏樵本身心灵的那种强大性。他比不上他。
　　他连站在苏朗轩面前都会被那种可怕的气势吓得发抖。
　　男人穿着简单而精致的衣裳，头发像是刚睡醒那样有点乱，却很是蓬松好看。只是一手插着裤袋站在那里，男人本身的光芒和气度就让人不敢直视。可是苏樵和如此耀眼的男人偎在一起的样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协调。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你好，请问你是苏朗轩吗。世界第一首富，同时，也是苏樵的爸爸。”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气发问的，他只记得面前男人那饶有兴趣看着他的眼神，让人心寒。像是猫正在看着自己爪子上攥着的老鼠，在策划着要如何玩弄那样的，目光。
　　苏朗轩笑了，点了点头：“我是的。你呢，小朋友？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这里？不给我一个好的理由的话，身为宿管的我，可是会扣你分的哦。”
　　他不安地动了动唇，凌晨，黑夜与白昼的光在慢慢交替，就像刚才那一瞬间苏樵身上的感觉一样。先前的印象变得支离破碎，而被那虚幻的玻璃碎片刺痛的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些什么，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沉稳的，冷漠的：“既然你真的是苏朗轩的话……那么……”
　　——“那么，我应该叫你做，父亲。”

　　那迫近的离别

　　“那么，我应该叫你做，父亲。”
　　齐飞在这个时候有点佩服自己的勇气了。他居然能和这个男人说出这样一句话。
　　齐飞不会忘记，在很是坎坷的童年过程中，那个倚门卖笑，对他甩手不管的母亲曾经在一次醉酒后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最狡诈的人……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有其目的所在。就比如说你的出生吧。你的父亲对于完美的东西有特殊的癖好，他总是喜欢收集那些拥有美丽的身体的女人，找出他们最美的一部分，让她们为他生孩子。一旦发现生出来的孩子没有继承母亲身上让他继承的东西，就像对待垃圾一样地抛弃……”
　　女人涂得如同香肠般鲜红的嘴唇不断开阖着，根本没有在意尚且年幼的他又没有听懂这一段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而你，齐飞，你就是他的失败之作之一。呵呵，你知道，像你这样的残次品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余多少吗？”
　　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是最后一个哦，齐飞。最后一个。至于为什么是最后一个……因为你老娘我在那个男人抛弃我时就万念俱灰，躲到了贫民窟里，反而躲避了一切可能的危险。苏朗轩的孩子……这个名头可是很危险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却继承了苏家的血脉，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落到绑架犯手中，在被发现没有任何价值后受尽折磨而死……这点，小飞飞，你真的应该感谢你妈我。虽然，我也不想有你这么个儿子就是，平白无故被连累，啧啧，真麻烦。”
　　从一开始，齐飞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所以他并不在乎母亲对他终日漠视的态度。不过，母亲那次醉酒时难得说出的一长段话却被他深深铭刻在了脑海里，作为自己父亲的线索，等待来日被挖掘出而呈现在世人眼前。
　　苏朗轩不要失败品……那会不会意味着，他会除去他这个“失败品”呢？这个伪装的，脆弱地在自己亲生弟弟怀里哭的孩子。
　　只是，这个和他血缘为最亲密关系的男人，又一次做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呵……”先是一声轻笑。“呵呵呵……呵呵……”然后，是捧腹大笑。男人看着他，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度有趣的事物，遮住双眼的指缝间泄露出的眸光冰冷而兴奋，带着种掌控全局的愉快观感。男人放下手，看着自己面前呆立着的孩子——聪明，识时务，冷静，可惜，具备了这一切条件，却还是太过稚嫩。
　　苏朗轩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有趣——他原本以为那些失败品早在几年前就被那些仇家一网打尽了，却没想到还能让他遇上这样一尾小鱼。而更有趣的是，这尾小鱼还和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扯上了丝丝缕缕的关系……真是，上天为他送来的大好棋子。
　　“你叫齐飞吗？我的儿子之一……你真的很像我……不过，不是最像的……”
　　“帮我一个忙好吗？如果办到了，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会，让你成为苏家继承人。”
　　瞳孔放大，齐飞满头冷汗地看着男人，不可置信。
　　……
　　随着时间的流逝，J班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定期的测评成绩总是排在年级最末，比赛即使报名也被告知无法参加。整个班级的人像是被突然罩在了玻璃罐子里，与全年级隔离起来。看得到，摸不着，这样痛苦的感觉，让所有人都发了狂。
　　前几天一直心浮气躁的齐飞这两天倒是安静了许多，也会冷静地和我一起讨论班级日后的出路了。即使不愿意，整个班里的人也已经做好了J班解散的准备。我和几个兄弟姐妹们在解散后不愁继续在这里读下去，J班其他的人就难以保证了。毕竟班级被解散的同时，班中的学生的学籍也会被全部销去，等同于开除。
　　也就是说，可能这个学期，是J班的所有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寝室里的几个人总是早出晚归，我也习惯了回去时见不到那几个人的身影。因为不想一个人呆着，这天在放学后又无聊地重新拐进了教室，却发现平时班级里一点都不起眼的几个女生正坐在那里，拿着块小抹布有些艰难地擦拭着课桌椅，稚嫩幼小的身姿中，透出种奇特的力量。
　　“于玲……美叶……桑雪……你们，怎么一个人都没回去……”我站在教室门口叫了几个人的名字，三个小女生看到我时，脸齐齐红了起来，嗫嚅道：“苏……苏樵……”
　　我走进屋内，观赏者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桌面，赞叹道：“你们是在打扫卫生吗？好厉害，大家画在课桌上的乱涂乱画都被擦干净了，简直就像新的一样！”听到我的赞赏，几个小女生更加局促了。胆子最大的于玲捏着小抹布，道：“哪……哪里……”另外两个小女孩则是恨不得钻到地洞里了。
　　“那么……”我坐到一张课桌上，腿跷在课桌后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夕阳，轻声道：“你们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学校里一向轮不到我们值日，而且你们几个也不是住宿生，太晚回去，爸爸妈妈会着急吧。”
　　美叶低下头：“因为……我们三个商量下来，觉得如果今天不打扫的话，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打扫教室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们，有些微的惊讶。
　　“到这个班级时间不久……虽然时间很短，认识的人也不多，但是大家给人的感觉都非常好。班级里有恶作剧事件，也只是同学间善意的玩笑，几乎没有触及到真正伤到自尊的部分……而且，即使班里有这么多拥有怪癖的同学，大家也都互相包容……让我觉得，很开心呢……”
　　桑雪点了点头，小小的脸上滑过一丝伤感：“我以前，在幼儿园的时候一直在最好的班级读，那个时候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大家不像同学，只像竞争对手。老师整日挂在嘴边的除了成绩就是成绩……所有人都要提防背后有人暗害你……我以前有过一个好朋友，因为老师在上课奖励给我的小红花而嫉妒和我绝交……我说以后绝对不要再这样了，所以开学时故意分到了这个班，结果，真的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