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算告状也无所谓,反正萧策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但是宋玙白没有。
人只是在他工作的便利店里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一边啃了两根冰激淋、一盒便当,外加一包薯片
然后在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因为急性肠胃炎被萧策亲自送进了医院。
【谢谢……】
彼时,宋玙白挂着点滴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冲他道谢,而萧策只是淡定地一摊手,来了一句:
【不用客气,请把挂号费和我今晚的工钱付给我一下吧,谢谢。】
宋玙白:……
二人的关系就这么近了起来,而萧策从此也多了一个掩饰的由头。
他顺顺利利地赚到了自己的第一笔钱,并用这笔钱买了一把在他母亲看来不务正业的吉他。
“其实很有意思的,至少我吉他就弹得比钢琴要好。我在驻唱的酒吧认识的鼓手,还教过我玩架子鼓和打碟,也挺好玩的。”
而这些东西甚至于打工本身,对于萧策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从未荒废过自己的学业,而他的生命里也终于不再只有自己的学业。
因着它们,萧策的高中三年过得充实无比。
他如他母亲所希望的那样拿到了他需要拿到的录取通知书;而他也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活成了独一无二的萧策。
最后,在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在他母亲正在为他指定新的计划的时候,萧策同宋玙白几人一道,一声不吭地直接跑去了海边。
他方才同乐宴平说自己是瞒着家人出去的,这话其实对也不对。
因为他还是给家里留了一张字条的。虽然等他母亲发现的时候,萧策已然坐在海边的营地里和朋友一起看日出了。
那是他第一次公然违背母亲的安排,而萧夫人也终于看见了自己孩子的眼中,那一抹被她忽视了很久的肆意的张扬。
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再也无法控制萧策了。
因为哪怕没有萧家,萧策也依然能活得很好。
萧夫人当年无法阻止萧策前往海边,于是四年后,她也依旧无法阻止萧策进入娱乐圈。
纵使再严防死守围追堵截,萧策还是做到了。
哪怕没有萧家,哪怕他不是萧家少爷,甚至与萧家对立,他也依旧耀眼。
时至如今,已经没有人再会去羡慕或者嫉妒萧策的身世了,他们羡慕或者嫉妒的对象,只会是萧策本身。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虽然终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萧家,去继承那些我并没有多在意的东西,但之前,那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离开也好,回去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作为萧策而活。”
萧策说着,用木枝轻轻挑了挑面前逐渐微弱的火苗。
微垂的眼眸漆黑如墨,其中却满是叫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炽热,叫乐宴平看得近乎失神。
“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萧策笑着问。
回过神来的乐宴平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样很好。”他道。
酝酿了许久的雪花终于自层层叠叠的云层中悠悠地飘下。
这是乐宴平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场雪。于是他伸出了手,小心地接住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凉。
而下一刻,他身上的大衣就被萧策又裹得紧了些。
“一会儿还会降温,要是觉着冷就和我说。”说着,那两个在火堆里烘烤了许久的红薯也终于被萧策扒拉了出来。
翻来覆去地滚了两圈后,萧策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可以了。”
在乐宴平眼巴巴的目光下,萧策耐心地又扒拉了几个来回,待热气散了不少,才将将塞进了乐宴平的怀里,同时还不忘操心地嘱咐一句:
“当心烫。”
“好。”
乐宴平应着,小心翼翼地在外皮上撕开了一道小口,便望着里头红灿灿的颜色发起了呆。
许久,他才凑上去咬了口。而下一刻,那带着甜丝丝的暖意便充斥了他的周身。
那是乐宴平最喜欢的味道,也是曾经每年冬天他都能尝到的味道。
因为萧季渊以前,经常会给他买。
萧季渊其实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而每年春节前后,京城的庙会最繁华的时候,他都会拉上乐宴平溜出宫去,乐此不疲地逛上好一圈。
而这,实在是难为了颇为怕冷还不怎么爱动弹的小乐大人。
纵使每回萧季渊都会给他严严实实地裹上件毛绒绒的狐裘大氅,乐宴平也依然能被冻得瑟瑟发抖,用仿若即将进入冬眠的架势,慢吞吞跟在萧季渊后头。
直到,萧季渊往他怀里塞上两个新鲜出炉的烤红薯,行动迟缓的小乐大人才会再次精神起来,一边啃一边陪着精力旺盛的皇帝陛下逛庙会。
过去同现在交汇,乐宴平情不自禁地餍足地眯了眯眼,却再没有动。
许久后,他才开口很轻地唤了萧策一声。
“萧策。”
“嗯。”
“你见过萧季渊了,对么?”
有些猝不及防的问题,却好像也没有多么的出人意外。因为早在提议乐宴平一起上山看日出的时候,萧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于是几乎没有迟疑的,萧策点了点头,“是。”
“你们长得很像吧。我第一次在后台看到你的时候,其实就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皇上,不过,那时候的你没有听到。”
“重新介绍一下吧,萧策。我姓乐,名昭,字宴平,是景承帝萧季渊身边的太子伴读,与起居令史。”
“也是一个意外穿越来此的,来自千年之前的人。”
“我的身份注定了我将一辈子绕着萧季渊转,他曾经,是我生活中的全部,所以忽然来到这里后,我无法否认,真的很想他。”
“但是萧策,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过他。”
“就像你想作为萧策而活一样,在我这里,你从来都只是萧策。”
“你是我如今最重要的人。”
第62章 赐酒
关于自己的过去,乐宴平本来以为他能讲很久。然而事实是,很多曾经让他念念不忘的事,到头来也只得了三言两语。
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乐宴平甚至一度觉着,他在讲述着的是别人的故事。
在地上蒙上一层薄薄的轻雪之前,乐宴平道完了他的过去。
然后二人安静了许久。
乐宴平没再说,萧策也没有立刻问。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叙述的方式太过淡然,萧策原本还有些紧张忐忑的心情此刻也莫名平静了下来。
明明他来之前还醋得不行,结果现在竟也能心平气和地问上一句:“我和萧季渊,真的有那么像么?”
乐宴平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长得很像而已,但是萧策,你和他不一样。”
“哦?”萧策怔了怔,唇角不由漾出了一抹笑意,“比如?”
“比如你会反抗,可是萧季渊不会。”
或者说,他不能。
就像乐宴平一直觉着的那样,萧季渊其实是最不像太子的太子,然而当他登上帝位的时候,他依然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皇帝。
但是在很偶尔的时候,当乐宴平站在角落里望着龙椅上的萧季渊,他会忽然大逆不道地想,如果萧季渊不是皇帝会怎么样?
虽然萧季渊从来没有说过,但乐宴平一直觉着,他其实是不想当这个太子,这个皇帝的。
如果他不是太子,他不是皇帝……
或许萧季渊会成为一个画师,毕竟这个人画画一直都是有一手的。
又或许萧季渊会成为一个游子。因为他是那样的喜欢热闹,京城的集市都能让他逛得那么开心,他应当会很喜欢踏遍山川,感受各地风土人情的生活。
可惜,从萧季渊出生的那一刻起,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萧策可以为自己争出一个新的选择,但萧季渊不可以。
因为萧季渊身上背负的是一整个天下,而在他的身边还有无数的言官史官望着他,一步踏错,便是数不尽的弹劾与指责。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