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傅栖眠和燕茴还没有走,就在门口,看戏一样地看着这边。
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涌了上来,他感到很莫名,也很困惑,那些目光就像是刀子,剜在他身上。此刻,他只想逃离这里。
明明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身边都是温柔又和善的人,每次看见经纪人训其他艺人的时候,他都很庆幸,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因为他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完美的乖孩子。
可当经纪人刚刚皱起眉头,扑了粉的脸对着他摆露出难看的表情时,他知道,经纪人也变了。
母亲变了,妹妹变了,经纪人变了,全部都变了。
“老太监,你还真是……”燕茴嘲讽地笑笑,和傅栖眠交换眼神。
耳朵里“嗡”地一声,薛付之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抬起眼,视觉被无限放大:傅栖眠冷漠的眼神,燕茴的讥讽,路人在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说的什么话,不用想也能知道。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十几秒过后,他才听见声音。
“——怎么回事?”
来人嗓音低沉,带着一点疲惫和沙哑,但又丝毫不减少威严。
这声音,可谓是救薛付之于水火之中。
对,还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他。
喜色立马充斥在薛付之的眼睛里,经纪人原本还想再数落薛付之两句,一转眼看见门口的江焕诚,也哑口无言了。
“老、老板……”经纪人也没有想到,江焕诚这么忙,还会过来探班。
“看样子是真爱了。”角落里面的工作人员叽叽喳喳,“最近江氏总是上新闻,江焕诚忙得连通告都不跑了,还要过来给薛付之撑腰。”
总算听见了让自己满意的话,薛付之的底气一下子又有了,红着眼眶上前:“江哥……你怎么才来……”
经纪人生怕薛付之告状,抢先一步谄媚道:“哎呀,没什么事……”
“闭嘴。”江焕诚十分不耐烦。
经纪人便立马不敢说话了。
“呵。”一旁始终没有怎么发言的傅栖眠,突然轻笑一声。
实际上,从到门口开始,江焕诚的余光就没有从傅栖眠身上挪开过。
当他看见傅栖眠穿着校服的样子,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几年前。
傅栖眠,没有变过,一点也没有变。
西装外套将他的腰身衬得更加笔直,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白色的衬衫,模样乖巧。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因为小混混的一句话红了脖颈,衬衫领子下的皮肤微微泛起红晕。
——那一年,江焕诚心动的时候,傅栖眠就是这样的穿着。
也是这样的傅栖眠,支撑着离开云城的江焕诚咬着牙赚下了江氏产业的第一笔本金。
有一句话,叫做吃屎回味,江焕诚也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江老板,我的校服要被你盯穿了。”靠近的时候,傅栖眠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的语调说道,“这么喜欢,你也跟剧组要一套?”
江焕诚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入了迷。
面前的薛付之已经快要哭出来了,那点点泪光,不知为何,江焕诚看了,有些心烦气躁。
“……怎么又要哭了?”他抿了抿嘴,放低声音,却跟薛付之隔开了一点距离。
“没有,我就是……有点不擅长拍戏,拖累大家了。”薛付之擦擦眼睛,嗫嚅道。
闻言,四周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人直接打上了口型——“绿茶”。
换做平时,江焕诚一定会威慑经纪人,然后带着薛付之去找导演,或者直接出言安慰。
总之,剧组的人一定会被给一个下马威。
众人咂咂嘴。
江焕诚本来也是想像往常一样,给薛付之撑腰,或者直接带着人出去的,但现在,他脑子里只剩下刚才已经离开的傅栖眠。
“嗯……那你加油,提高提高演技吧。”江焕诚颔首,让秘书拿了一包纸巾给薛付之,“跟同组演技好的学习学习。”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让导演多照顾你一点的。”
不痛不痒。
薛付之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
“最近公司有点忙,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找秘书就可以,我会尽快处理。”江焕诚拍了拍薛付之的肩膀,轻声道,“抱歉。”
薛付之听得心里一软,看着江焕诚眼底下淡淡的乌青,也知道他最近没有睡好,这种情况下还能抽出时间来探班,足以见得对他的重视。
薛付之满意了。
“嗯嗯。”他点点头,看向江焕诚,“江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拍完,我去公司找你,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江焕诚平淡地捏了捏眉心,道:“……不用,我最近会议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样啊……”薛付之很喜欢江焕诚来组里探班的,这还是第一次江焕诚来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要走,他脸上的失落顿时肉眼可见,“那好吧,等你不忙了,我们去旅行吧?”
“……好。”
江焕诚又跟秘书交代了两句,秘书去找导演了,他自己则一个人走出片场。来到了教学楼外。
室外环境开阔,云城音高的绿化做得很好,空气清晰,但心中似乎始终还有一股浊气回荡着。
江焕诚有些烦躁,掏出了一根烟,点燃。
来之前,他在校门口已经抽过了。
“江老板,学校里是禁烟的。”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顿时将江焕诚的烟瘾一扫而空。
霎时间就松快了许多。
傅栖眠身上还穿着校服,江焕诚这下终于不用遮遮掩掩,贪婪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你没走吗?”江焕诚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雀跃。
但是傅栖眠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样子,鱼已经开始欢快地准备咬钩了。
“还没走,准备逛逛学校,好久没有来了。”傅栖眠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瞳仁闪烁着,“江老板看上去很忙,怎么还不走?”
江焕诚收起了烟,低笑:“忙,还不是多亏了你傅老板。”
这句话倒也没有错。
最近江焕诚忙,完全就是因为傅栖眠给他引荐了戴沃。
最近两个人正在密切合作一个大项目,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带来了上亿流水。
江焕诚自然是忙,估计已经快要被金钱冲昏头脑了。
他越是高兴,就越是信任戴沃和傅栖眠——傅栖眠要对付起来,就越是简单。
看样子,江焕诚比傅栖眠想象得还要头脑简单一点。
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话,傅栖眠也不想主动开口。
果然,江焕诚先按捺不住:“在剧组,有没有被欺负?”
安静了良久,傅栖眠才有些好笑地看着江焕诚:“江老板,你真奇怪,这种话,你不跟薛付之说,跟我说干什么?”
以当时在休息室的情况来看,明明薛付之看上去才更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江焕诚也沉默了。
当一个人开始偏心的时候,无论现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他都会不自觉地将;偏心的那一方美化又弱化。
曾经他是这样看待薛付之的,现在他又开始这样看待傅栖眠。
江焕诚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并不觉得奇怪。
从傅栖眠向他引荐戴沃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傅栖眠和薛付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薛付之永远都只会哭哭啼啼让他撑腰,薛家的价值也早就无法跟上他的野心——换句话而言,他有些厌烦了这种不停哄人、安慰人的戏码。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独立、清醒、有能力又有魄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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