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活到今日真是一大奇迹。“德梅特里奥语气不善道:”安息王也吃过这种粗俗笑话。”
“当然。”克利斯提尼毫不在意对方的讽刺:“人生在世,总有向下要求的时候。”
他以一种戏谑的,带了丝嘲弄意味的眼神看着嘴角紧抿的罗马贵族,提醒他在真正的罗马人前也不过是卑微的小丑:“即使是安息的万王之王与罗马的执政官也有向下有求于人的时候。”
虽说是经常合作,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但阅人无数,经常出入王宫贵邸的克利斯提尼还是断定自卑到过于自傲的德梅特里奥上限不高,撑死也就继承其父的财政官位。
文武双全如大西庇阿尚且要娶“平民”之妻来获得公民的大力支持,德梅特里奥都还没在雅典砸出个大名声呢!居然就把调子起得如此之高。
当然,克利斯提尼的提醒纯属一乐,他可没有爹瘾上头,腰围对方呕心沥血的无聊兴致。
尼西阿斯也看出屋里的氛围不对,一边招呼奴隶上酒,一面让秘书找来女奴的父母,以及其他的埃及好货……
准确说是希腊裔的埃及好货。
“也就是土生土长的医生多半也是神职人员,否则我高低给你弄个真正的埃及医生。”说到医生,尼西阿斯也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说来也是巧合。除去东方的赛里斯王,安息的万王之王也想找个医生看看。”
尼西阿斯有意咬重“巧合”二字,满意地看着笑容从克利斯提尼地脸上消失:“看来你还没有重要到了解一些隐秘传闻的地步。”
然而为此最生气的不是意识到自己竟是局外人的克利斯提尼,而是感觉自己被这二人衬得如同傻×的德梅特里奥:“合着你们都与安息的万王之王……”
气归气,但德梅特里奥也很清楚自己并非纯白无暇。端水这事,希腊人的克利斯提尼是大大方方地干,对罗马没有认同感的尼西阿斯是披皮地干,而自恃为罗马贵族的德梅特里奥则扭扭捏捏地干。
他以为是自己借着对方的势为前程铺路,没想到是两人各自把他嫖了……而且他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主导一切。
“你两……”倍感耻辱的德梅特里奥想指着两人,但是一个合格的罗马贵族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或者说,他们要干就干票大的:“真无耻?”
“无耻吗?”尼西阿斯与克利斯提尼对视一眼,突然觉得之前的摩擦有不算什么。
尼西阿斯是罗马公民,而且还是名义上的平民,实际上的贵族,所以对很难受的德梅特里奥大开嘲讽:“你都从政了,居然还有羞耻心这玩意。”
说罢他也端上一杯葡萄酒,凑到已经喝了半杯的克利斯提尼边:“你透露条赛里斯皇帝的消息,我透露条安息王的消息。”
好家伙,这是要撇开“中介”直接谈的节奏。
面对这种“倒反天罡”的行径,德梅特里奥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外面冷静大脑,顺带想象自己要是搞不过这奴隶贩子与佣兵头子,那也别走政治路了,直接回去洗洗睡吧!
“难怪父亲总是对我失望至极。”德梅特里奥的养父很少亲自教子,见面总让前者练习演讲的能力,跟现代的父亲加班回去后找不到与孩子相处的话题,所以只能提醒对方好好学习有异曲同工之妙。孩子小时还能说是缺乏共点,可孩子大了总要去找家长讨教社会经验。尤其是像德梅特里奥般的贵族家庭,不找长辈牵线搭桥绝不可能立足于政坛。而都到了这个年纪还被父亲要求锻炼最基础的演讲能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德梅特里奥的父亲看不上这资质平平的养子,准备从旁系收养现成的人才。
“……比起我,父亲更想要尼西阿斯或克利斯提尼那样的有用孩子。”
屋外的“少爷唉声叹气”,屋里的“大人”却已躺在柔软的垫里交换情报。
有眼色的秘书早在气氛不对时让奴隶离开。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即使听到了有用消息也不会外泄。因为对雇主而言,嘴巴不劳的奴隶是最廉价的。
“说来我还没有问问赛里斯的皇帝今年几岁。”古罗马有兵役在,所以大官基本是与年轻有为背道而驰。当然,凡事无绝对。尤其是在连年征战,内外矛盾不断加剧的大格局下,高官的年轻化也是顺应时代所需。考虑到赛里斯的政治制度比起罗马更似安息,所以提问的尼西阿斯努力幻想出黑头发的年轻皇帝。
要说罗马真不愧是大汉的镜子,即使是个内芯希腊的罗马人在勾勒一个值得尊敬的合作伙伴时也会将其本土化成罗马模样。
这一点可参考后来的罗马人给汉尼拔.巴卡做的雕像。
所以在尼西阿斯的想象里,刘瑞是个肤色白皙的学士形象,有着一头精心打理的柔顺黑发与并不瘦弱的修长身躯,说起话来温和悦耳,并不会给交谈的对象带来压力。
“我所认识的大人物里有关爱平民的,有奉承贵族的,但很少有关心商人并注意到商业的繁荣需要一个稳定体系的。”尼西阿斯干巴巴地呵笑几声,饮了再多的葡萄酒也润不开那干涩的喉咙:“贵族骂我们夺取人民的财富,人民骂我们推价而沽,两方只把我们当成发泄不满的工具却忘了没有商人的存在,人民找谁买物换物?贵族找谁收受贿赂?凭啥都是社会的一环,我们就得低人一等,活该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难道那群种地的以为没有商人,他们就能过得更好?”
“呵!没有商人推进工业,和贵族抢夺人民的劳动力,农民就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雇佣者了,而是被贵族剥削的可怜奴隶。”
尼西阿斯歪着脑袋,语速加快的同时也显得有些口齿不清:“赛里斯的皇帝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商人的行商规模越大,所雇佣的人越多,种地的才能多拿钱并要求贵族减税加薪。”
“贪污的目的是什么?享受?拿钱贿赂广大的选民?”
尼西阿斯的手腕一抖,亚麻白的丘尼卡成尊贵的紫色,散发出让尼西阿斯越来越混的醉人香味:“人家拿剥削你的钱去收买你,你还得感谢人家……”
“哈哈哈哈……”
“呵!”
“呵!”
尼西阿斯一边摇头,一面将银酒杯里的液体饮得只剩四分之一:“所以那位赛里斯的皇帝真是天才。”
“绝对的天才。”
“我认识的蠢货只会瞄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哪有对方的眼界觉悟。”
克利斯提尼等对方疯完才缓缓答道:“赛里斯的皇帝二十几岁。”
尼西阿斯:“……”
尼西阿斯:“咳咳……”
他胸前的紫色印记再扩大,同时逼得对方开始擦拭胸口:“多少?”
尼西阿斯不信邪地再次问道。
“二十几,估计没满二十五岁。”
惊讶的不止尼西阿斯,还有早就惊讶过的克利斯提尼:“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把人口千万的帝国治得服服帖帖的,而且还清理了在门口使坏的祖辈宿敌。”
克利斯提尼梗着脖子,以一个落枕的姿态肯定对方的初步评价:“可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吗?很难想象赛里斯在他的治理下会不会与安息接壤。”
冷静后的尼西阿斯放下酒杯,同时交出了他的情报:“有可能。”
克利斯提尼猛得起身,盯着对方的眼睛直截了当道:“米特里达梯一世的情况真有那么糟糕?”
“不是一般的糟糕,而是非常非常的糟糕。”尼西阿斯叹了口气,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道:“他们下了最后的通牒,必须在下月前向安息送去五个医生。而且还是亚历山大的医生。”
“托勒密六世靠罗马人的援助才打跑入侵的塞琉古人,而他的弟弟是个只有啤酒肚和女人的白痴。”尼西阿斯很少会给绝对的评价,但托勒密六世的弟弟托勒密八世值得打上糟糕的标签:“为了找到合适的医生,我几乎把亚历山大的官员都贿赂了遍,最后走了的女法老的路子才搞到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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