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毫无防备,重心不稳,衣裙带翻了那案几,盘子里的糖豆滴滴答答洒了一地。
苏陌几乎是跌入他怀中的。
裴寻芳修长的五指捂住苏陌的双眼,只差一点点,就要捂住他的鼻息。
裴寻芳望着这张脸,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得寸进尺,却又无所畏惧呢?
他就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拿他怎样?
裴寻芳擒着苏陌的手腕,将苏陌指尖的那颗糖缓缓送入了自己口中。
他含住了苏陌的手指。
温热的。黏稠的。
糖豆还在滚动着。
黑暗中,触觉被无限放大。
苏陌感觉到裴寻芳的舌裹上了他的指尖,而后吮吸起来,带着沙沙的颗粒感。
一种难以言说的苏麻从指尖生起。
苏陌想抽回手,却被裴寻芳再一次咬住指节,送得更深了。
妈的。
这个人,是属狗的吗?
直到糖豆在指间与舌尖彻底化掉,裴寻芳才松开口。
那原本白得透明的手指,已被他吮得泛了红,指尖上甚至布着牙印。
裴寻芳敛了眼中戾气,声音中不带情绪道:“公子的手比较甜。”
苏陌仍被捂着眼,他咬着唇问道:“掌印,这是什么意思?”
裴寻芳看着自己掌下那张妍丽无比的脸,还有那一开一合比胭脂还要红的唇,低声道:“想向公子讨些甜头的意思。”
苏陌冷声道:“我以为掌印跟那些人不一样。”
“那公子觉得,我图你什么?”裴寻芳似笑非笑道,“我说过,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苏陌道:“我也说过,我对这天下不感兴趣,对太子之位也不感兴趣,一切成果皆归掌印所有。”
“可裴某认为,这成果里……”裴寻芳挨近他耳边道,“一定包括公子。”
苏陌只觉耳廓汗毛立起。
妈的。
狗东西。
既已拔出这把刀,就要随时做好被刀反伤的心理准备。
顶级的狩猎者,从不会吝啬在适当的时候,给猎物施舍适当的诱惑。
“好啊。”苏陌咬着牙,扬起下巴,“一次交易,一口甜头。那就让我看看,掌印何时有本事吃掉我。”
第10章 抓人
“咣当。”似有花盆被踢倒。
窗外晃过几道人影,尔后传来打斗及捂嘴拖曳的声音,很快,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暴雨冲刷着暮春的夜。
“得,抓着了。”裴寻芳轻捏了下苏陌的指尖,笑得妖孽。
他将苏陌扶起,松开了他的眼:“今晚还有事儿,公子早些歇息吧。”
苏陌眨了眨眼适应这光线,他翻身去推开窗,暴雨如注,远处似有黑影移动,看不清是人影,还是树影。
雨点透过缝隙飘在苏陌脸上,冰冰凉的,苏陌又咳嗽起来。
“公子体弱,当心着凉。”
还是这句话,这一次却多少带了点真心实意的关心。
裴寻芳将苏陌滑落的披风重新披上。
“这不夜宫古怪得很,公子如此聪慧,应当早有察觉吧。”裴寻芳的鼻息呼在苏陌耳后,他伸出长臂,绕过苏陌,将窗户关上。
雨声再次被隔绝在窗外,他没有收回手,而是就势抱起了苏陌。
“我的人盯了几日了,今儿好不容易捉了个活的,我去会会他。”
苏陌被裴寻芳放在床上,抬起脸问他:“掌印觉得是什么人?”
苏陌当然知道这不夜宫是怎么回事,这些幺蛾子哪个不是出自他笔下,但他不准备告诉裴寻芳,告诉他多没劲呀,得让裴寻芳自己去查。
“这件事公子不必费心,”裴寻芳又端出那份不正经,他俯身笑着看苏陌,说道,“公子还是好好想想,下次给我……吃什么。”
烛火映在他眼底,他笑得像狡黠的蛇。
苏陌的眼睫颤了一下。
“至于这个人,无论他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会将他肚子里的东西掏干净,一字一字呈给公子。”
他说这话时,一贯的居高临下,笑里藏刀。
苏陌知道他已经起了蹂躏人的兴趣。
“那就有劳掌印了。”苏陌说道,又问,“掌印何时开始在我这里安插人手的?”
裴寻芳也不遮掩:“从公子来寻我开始。”
所以,苏陌见过的每一个人,甚至说过的话,裴寻芳都一清二楚,是吗?
包括李长薄将他抱在窗台上企图用强,包括沈子承说要弁钗礼后带他走。
苏陌脸色瞬间煞白:“我想我有必要和掌印强调一下,我讨厌被窥伺。”
这是苏陌第一次,在裴寻芳面前表现出如此真实的个人意愿。
“我挑选的都是最精锐的影卫,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出现。”裴寻芳隔空望着苏陌。
苏陌:“掌印应该提前告知我。”
裴寻芳转动着指上的螭纹韘,垂着凤眸,意味深长道:“公子与李长薄的事情,不是也未提前告知我么?”
苏陌咬了咬唇。
裴寻芳拉长着音调,说道:“公子将我的底摸得明明白白,我却对公子一无所知,我很吃亏的。当然,我作此安排,主要还是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全。”
见鬼的保护。
苏陌恨恨看了他几眼,李长薄都对他那样了,裴寻芳的人都按兵不动,看着他被欺负很好玩是吗?所以这个保护的度在哪里?
反而,这让苏陌从里到外都脱光了一般在裴寻芳面前没有了隐私。
苏陌将不高兴直接摆在脸上。
察觉到苏陌的情绪,裴寻芳说道:“那我将主动权交给公子如何?你让他们出现便出现,让他们消失便消失,公子给个暗示就行。”
苏陌听此话,一腔怒火堵在心口又发不出来了。
他索性扯过被褥,蒙头将脸埋了进去。
“再见,不送。”
裴寻芳歪头看着赌气睡去的人。
真生气了?
在他身边安排几名影卫保护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颇为无奈地站了会,掐灭烛火,随后,他就如同来时一样,悄然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不夜宫对裴寻芳来说,就像一块未知之地。
这十八年来,季清川一直就在这帝城的眼皮子底下,就被养在不夜宫中,裴寻芳寻了他那么些年,几乎掀开了大半个大庸,怎么就一点也未发觉呢?
所有眼线到了未央坊、不夜宫这一片,就如缠在一起的风筝被割断了线,查不出个究竟。
而过去的那些痕迹,无一不证明长乐郡主的孩子早已离世。
这中间,究竟是谁在暗中操作?
审讯对裴寻芳来说,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暗狱藏在帝城一条普通街道的地下,是裴寻芳的私人监狱,进过这里的人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当他赶到时,那小子已被轮过一遍刑,影卫摇摇头:“还没开口。”
又道:“此人正是季公子出生那一年进的不夜宫,平时就是厨房打杂,负责买菜送菜。”
“嘴挺硬,是条好汉,”裴寻芳拿起个勾子,一下扒拉掉那小子的裤子,“个挺大,平时没少用吧?”他笑得挺轻,冷声道,“阉了。”
那小子暴起:“姓裴的,你个阉贼,你不得好死……有本事你杀了老子,否则老子出去了非操死你那伶人姘头不可……”
“认识我?有意思。”裴寻芳眉头也未皱一下,吩咐道,“好好招待着,顺便将不夜宫的底摸一摸,我馋这地儿很久了。”
“是。”
身后是那人的惨叫声,一会骂裴寻芳,一会骂季清川,还骂阉狗肏伶人猪狗不如,吓得影卫赶紧拿脏布将他嘴堵了。
裴寻芳戴紧指上的墨玉螭纹韘,面色不改地用竹瓢舀起一捧清水,优雅地沐了沐手。
十八年前,他才十岁,如肮脏的野狗一般爬到大庸帝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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