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秦夏喉结动了动。
“刚刚我没留神。”
他视线向下,停留于虞九阙的小腹之上。
后者也反应过来,“……不会这么准吧?”
两人四目相对,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虞九阙在这方面没那么懂,便拿着哥儿不易受孕来安慰自己和秦夏。
事已至此,秦夏也只得暂时放下,去打水回来擦洗。
等虞九阙收拾清爽,秦夏又闻得一道霹雳。
“你还要走?今晚就走?”
“辰时之前,我要赶到府城。”
秦夏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一脸黯然,虞九阙生怕他生自己的气,小声牵过对方的袖子解释道:“中途来齐南已是我特地求的恩典,你再等我一阵子,皇上已有口谕,盛京事了,我就来接你同往。”
秦夏听到“口谕”二字,有些惊诧。
“皇……皇上已知道你我的事了?”
“他一早就知道。”
眼看秦夏又沉默,虞九阙往上凑了凑。
秦夏看他一眼,忍不住抬手捏一下他的脸颊肉。
很轻,收手后只有一点点的痒。
“我知你是怕我怪你来去匆匆。”
屋里已点上了灯。
秦夏拿过妆台上的一把木梳,替虞九阙重新束发。
“但我不恼你又要舍我而去,而是恼你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快马加鞭去府城也要半个多时辰,到了那边,天也亮了,又要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
“从离京到回京的这几日,你别想睡一个好觉了。”
“但如果不来见你,我接下来的几个月都睡不好觉。”
秦夏:……
“你就料到我拿你没办法。”
小哥儿的笑容里多了三分狡黠。
在秦夏的眼中,找回记忆的虞九阙更加鲜活了。
“离你出发还有一阵子,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虞九阙揉揉肚子,用力点头。
他还真的饿了。
回来一趟,吃两顿饭,不亏。
而当秦夏问及他想吃什么时,小哥儿道:“想吃清汤面,能做么?”
“能,当然能。”
虞九阙吃光了五碗汤面,小腹微凸。
秦夏在上面摸了一把,顺手包了几颗消食的山楂丸子。
“乍一看还以为我要当爹了。”
手指动了动,油纸的一角被折进缝隙当中。
冬日里天亮得晚,然而五更天的梆子早已敲过。
秦夏把几个小巧的纸包塞进虞九阙的怀中,里面装的是品饴坊出的几样糖果子。
“最近我不常在家,没备什么吃食,这些是我和兴掌柜新开的糖果子铺卖的糖,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含一颗。”
为了多装一些,虞九阙腰间的荷包里也被他装上了糖。
“这里面是薄荷糖,可以提神的。”
他想着这个或许办差的虞九阙最需要,所以放在容易拿的地方。
“我省着点吃,吃到下次回来的时候。”
虞九阙摸了一把鼓起的荷包,眉眼写满恋恋不舍。
“要走了?”
“嗯。”
皇命当头,儿女情长只能退居其后。
且再不走,就避不开胡同里早起的人家了。
走到门前,虞九阙停住步子,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豆子的亲事怕是推后了。”
秦夏颔首。
“延了三月,出了正月就办酒。”
他似有所觉。
“到时你……”
虞九阙没法把话说定。
“我会尽量,最迟不过春末。”
有这句话就足够,秦夏要的不是承诺,只是一个盼头。
“好。”
虞九阙的手已经搭上门栓。
“我会给你寄信。”
他补充道:“现下可以多写一点了。”
“好。”
秦夏的温声回应,正是虞九阙想要的。
这令他知晓无论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有秦夏在。
有秦夏的地方,就有他的家。
小哥儿的身影消失于暗夜。
未几,熹微的晨光自天边升起。
在树上待了半夜的丁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院中。
胡同里各家各户的门渐次被推开,打着哈欠的汉子挑着水桶出门。
“嘎嘎!”
吃了太多蚯蚓干,睡过头的大福这时才跑出门,满院子乱转。
“嘎嘎!嘎嘎!”
它发现四处都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一顿乱叫,吵醒了后院的母鸡和前院的狸奴。
“你个懒鹅。”
秦夏半点睡意也无,他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对着大福道:“让你吃完就睡,你小爹回来了又走了。”
大福气得扑腾,上来拧了秦夏一口。
——
腊月前,酒坊的三种果酒已到了可以上市的时候。
考虑到果酒的受众,秦夏特地定做了一批巴掌大的小酒坛,一坛正好装得下二斤。
又雇佣画工绘制花笺,图案分别是葡萄、柿子和枣子,上书“秦记”二字,贴在酒坛之上。
陶科拿到这么精致的酒坛,只觉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秦掌柜,这么一点就卖五钱银子,会不会太贵了?”
原来李家酒坊卖的烧酒,这么一坛不过一钱银子。
“酿果酒的本钱远比酿粮食酒的本钱要高昂,且还有时令之限。好果子才能出好酒,咱们今后若想维持住酒水的品质,本钱只会多,不会少,如果一上来价钱定低了,往后再涨就难了。”
秦夏一眼扫过这些精致的酒坛,另外又拿过两个看起来朴实至极的坛子。
“何况咱们有两种葡萄酒,便宜些的卖三钱一坛,一般的人家并非日日吃酒,赶上一次也买得起。”
后续从村子里收葡萄时,因数量不够,陶科做主从另一处村子里也收了一批葡萄,不过却是本地葡萄。
酿出来的风味差了几分,但也不至于不能入口。
秦夏保留了这批酒,打算降价出售。
“三钱银子的,我倒是有把握能卖得出去,这五钱银子的……”
陶科犯愁,他那巴掌大的小酒肆,摆上这样贵的酒,怕是一年半载都无人问津。
他看向秦夏,恳求道:“秦掌柜将酒带回齐南县定是不愁卖的,但春台也是大县,总也得想个办法,在这边将名声打出去。”
秦夏对此只道:“陶掌柜稍安勿躁。”
这批酒筹备了近三个月,他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没料到,只是还需等一个恰当的机会。
没多久,这机会就来了。
春台县有一财主姓韩,专做线铺买卖。
铺子里的各色麻线棉线、丝线绣线,多达百种。
加之其乐善好施,在春台县颇有美名,当地人都尊称他为“韩员外”。
称呼商贾财主为“员外”,大抵就像是称呼读书人为“相公”,听起来好听就罢。
韩员外膝下有一爱女,年过及笄,月尾逢其生辰,因大约是女儿出阁前最后一个在家过的生辰,他有意办得热闹些。
要做像样的生辰宴,总该从外头请掌厨,春台县的酒楼韩员外吃也吃腻了,家中还有府城请来的厨娘,日子久了,也不觉得稀奇。
偶然间他听交好的掌柜提起,齐南县有一秦记食肆,掌柜秦夏很是有一番灶头上的本事。
做的菜肴新奇且味美,次次不重样,绝非那等靠几道拿手菜混一辈子的所谓“名厨”。
只是秦记食肆生意红火,秦掌柜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主。
“想请他过府掌厨可不容易,一来得有人牵线搭桥,有人情横在中间,他就不好推辞,二来得赶上他正好有空闲,一个月能赶上两回,都算是幸事。至于银钱也少不了,总得有个五十两往上,人家才会舍下家里的生意出来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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