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渔连忙伸手舀了瓢水将鱼冲刷干净, 海边长大的人处理这些东西简直再得心应手不过, 没过多久竹筐便见了底, 余阿爹挥手赶退了自家心不在焉的孩子, 抱着木盆径自进屋配置起腌料酱汁。
不是余渔不肯帮忙,而是到了这一步就没有他能帮着做的事情了。
他也不是不会炸小酥鱼, 不过在腌料的配比和油温火候的掌握上要逊色于余阿爹不少,那仿佛是一种神奇的能力——余阿爹每次都能在温度最合适的时候将东西下入锅中,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取出分量恰好的调味料。其他菜品他未必能比余渔做的好吃,但在炸小酥鱼这方面却是余渔远不及他。
余渔一时间又清闲了下来。
余阿爹是个做活细致格外整洁的人,小院被他打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余渔也遗传到了他这一点。他同样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在院里坐的浑身难受,只得又起身将本就不乱的院子再度收拾了遍,看上去颇有些没事找事做的意思——仿佛只有这样忙碌起来,他就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燕眠初了一般。
时间很快在忙碌中流逝过去, 等余渔将水缸填满将晒干的野菜收回篮中时,去药铺巡查的陆郎中也已经返回了。
余阿爹捧了一大盆炸好的酥鱼出来,几人在院中用了顿晚膳, 天色渐晚余渔起身离开,捧着装的满满当当的食盒同老郎中一起上了马车。
二十年前燕家刚搬来时就带头找人将镇子附近的道路都修缮了番, 这么多年下来也让人时时维护着,故而回程的道路格外平坦, 只有途径那片桃花山林时会颠簸一些——毕竟是山路,颠簸也是难免的事。
虽说燕府的马车都专门做过了防震的处理,但余渔却仍旧不自觉地将食盒放在腿上抱的更紧了些,酥鱼的温度似乎能透过厚厚的食盒传递到他的身上,一路向上蔓延到他全身。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间小院了。
……
尽管马车已经尽可能地用最快的速度行进了,但余渔回到小院里时酥鱼到底还是冷了,放凉的炸物口感肯定要比刚出锅时的差上一些,即便这样味道却也足以让人惊叹,燕眠初才刚刚夹了一筷便断言道:“这道酥鱼肯定会在镇上受到不少人的喜爱。”
余渔颇为赞同地点头:“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对普通农人来说在镇上摆个摊子并非简单的事,不过有燕家的帮助这一切都不成问题,燕家在镇上的铺面地契多到半个时辰都清点不完,饭馆货铺牙行等等各行各业都有涉及。燕眠初报了几家店铺的名字,燕家长辈离开以后镇上的铺面收益便都要上报到余渔这里,燕夫人给的可并不只是这一座大宅的管事权利,连带着永安镇周边燕家的全部产业也都囊括了进来,想做什么光是燕家的产业就可以提供一条龙服务了。
永安镇周边并没有河,镇里售卖的鱼都是村民们在村落附近的河流溪水中捕的,燕眠初记得在更远些的地方存在着个村子,人口不多但水系通达,有几户人家在村里包了鱼塘,但碍于距离较远的缘故很少到这边的城里售卖——毕竟交通运输实在是太难了。
光是过来一趟就要四五个时辰的路程,即便是天不亮就出发也要下午才能到达,倘若是大热的天气鱼的新鲜程度很难保持,到了镇上也不一定全部都能卖得出去。
不过那个村的鱼味道很好,燕家的一间铺子会定时去镇上取货,他们有专用的用于拉货的马车,跑起来能节约上近乎一半的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炸这种酥鱼只能用不足一指长的小鱼,鱼的品种也有一些要求,不过那是海边特有的鱼,永安镇附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余渔准备让余阿爹过去看看。
“正好、咳、这几日铺里的管事会送来账本,到时和他打声招呼,合适的话以后和铺里的马车一起送来。”
“摊位也好解决,咳……”,燕眠初避开余渔侧身咳了起来,深吸口气刻意忽略了喉中的痒意,“拿着我的名帖去官府登记摊位,在左手边的柜子下第二个盒子里。”
“……出摊用的板车工具也要准备,府里的工队都能弄,这方面小金熟,让他跟着你。”
余渔直愣愣地看着他发起呆来。
“您……您对我太好了。”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傻愣愣地重复这句。
燕眠初垂眸没有看他,“你对我也很好。”
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余渔到底有多细心,永远在晨起时温热着的洗脸水、床边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今日要穿的衣物、成婚以后从没出错过的药汤和三餐、碗里每日必备的一个白嫩嫩的剥了皮的蛋……他细致到根本挑不出错漏来,再苛刻的人也无法纠出他的毛病。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余渔过了片刻才领会到他的意思,他没有应声。
怎么可能呢?
——是因为他想照顾燕眠初啊。
发自内心的、不受控制地想,白天想夜里也想,很多时候身体甚至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动作,仿佛这一切已经成了本能刻入灵魂一般。
“不是的。”余渔将手里的筷子放下。
“嗯?”
“因为喜欢。”余渔回想了下这种感觉,笑了起来重复道,“对,因为喜欢。”
“喜欢你,所以才想照顾你。”
燕眠初的视线与他交汇在一处——他的筷子也停住了。
……
又过了几日,燕府收到了封加急送来的信件。
门房丝毫不敢懈怠地一路将其送至了小金的手中,小金又急急忙忙到了院前将信件交给燕一。
这段时间余渔已经能勉强认识一部分字了,他认的慢,读东西更慢,有的时候单是一页书上百个字都能看上一炷香的时间,磨人的紧。但他看书时却又格外专注认真,让人根本生不出心思来打断。
燕眠初靠在前几日铺里刚着人送上来的软枕上,不远处的小几上置着个铜质的暖炉,正丝丝缕缕地向外溢着袅袅的白烟。信件是出门远行的燕家二老送来的,应当是还在路上时就已经写好发出了,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到。
燕眠初推算了下时间,现在……现在他们应当已经到了皇都周边的某座郡县了。
信纸只有薄薄几张,上面也没写太多内容,燕家长辈只简单地交待了几句自己的情况,又叮嘱了下永安镇这边的一些事情,截至最后才寥寥提了一笔燕二少的科考。
这位少爷的才学毋庸置疑,会试排名与燕老爷预测的分毫不差,燕眠初看过了信转手将其扔进了暖炉当中,火苗撩过当即便湮灭成灰了。
余渔端着个大大的碗走了进来:“怎么了吗?”
燕少爷的视线落在氤氲着热气的瓷碗之上,眉头不明显地皱紧了瞬,他偏过头将视线从那个大碗上移开:“没、咳,爹娘要在外面住上一段时间。”
寻常镇民觉得燕家人是举家搬迁了过来,毕竟这些年来也没见过燕家人外出访过什么亲戚,但却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燕家其实根本就没断掉和外界的联系。
永安镇上的百余家铺子、镇子周边连绵成片的土地和山头……这些东西在镇民眼中已然算是滔天的财富可保他们祖祖辈辈衣食无忧了,但对燕家人而言……却也不过如此。
燕家真正的产业多数集中在富庶的江南一带,他们的铺子从皇都开到了边关,塞满了船舱的绸缎名茶才是支撑着这个家族的根本,更不用提朝堂中了。士农工商方方面面都有燕家人的身影,若非当年燕家的气势实在太盛也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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