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后天也长了些,过往上早朝的时候天还是暗的,这会已经可以看见漫天的朝霞。
梳洗过后齐子元的困意也散了不少,一路看着若隐若现的朝阳,又想起了没能看成的日出,还没来得及生起一点感慨,御辇已经停在了奉天殿外。
“陛下,”半天没见齐子元动作,陈敬忍不住小声提醒,“奉天殿到了。”
“来了!”
齐子元收回视线,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下了御辇。
同样是休息后第一天上早朝,文武群臣却是一如往昔的神采奕奕,齐子元一路从他们中间走过,忍不住好奇古代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保养之法。
一如往昔的还有早朝的枯燥和繁琐。
虽然有中书省帮着处理,这几日还是攒下了不少朝务,只是这些朝臣们一向不会好好说话,再小的事儿也能变成一板一眼的长篇大论,几句话就把齐子元好不容易消散的困意又勾了起来。
强打精神听完一个接一个或重要或不重要的禀奏,挨个给了或有用或没用的回应,按照惯例差不多到了退朝的时候,朝臣们也各自垂首敛目地站回了原位,齐子元却没急着起身。
“众卿都说完了?”他半靠在龙椅上,慢悠悠地开口,“那朕倒是有些困惑,今日怎么都没人提春闱的事儿,比如……主考人选?”
话落之后,满殿沉寂。
倒不是春闱的事儿有什么不能提,实在是自齐子元登基以来,每日早朝都只是处理禀奏,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朝政。
多少让阶下的朝臣们措手不及。
“怎么都不说话?”齐子元单手托着腮,看起来有些苦恼,“春闱在即,主考还未定,众卿不也都很着急吗?”
“春闱主考人选素来由圣上裁定,”站在队首的周潜最先回过神来,上前道,“臣等谨遵陛下决断。”
“是朕来裁定,众卿也可以提提建议,”齐子元面上带着笑,“反正奏本里也建议了不少嘛。”
他语气和缓,一如往日一般单纯,落到阶下朝臣们耳中,却不自觉地揣测起这话里的深意。
毕竟过了这么久,尤其是经历过北奚使臣送礼的事儿,再没谁还会觉得龙椅上的小皇帝是什么一无所知的天真少年。
齐子元稍稍坐直了身体,目光从殿中缓缓扫过,在那些奏章上推荐的主考人选脸上稍作停留,将他们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
几个月下来,虽然不怎么干涉,这朝中的形势,他也看出个大概。
虽然曾祖年间便已开科取士,朝中紧要的官职仍被世家占据,寒门学子即使入了仕,也很难越过他们在朝堂中有所作为。
直到齐让继位,不顾老臣们反对,一举擢升了数位寒门出身的官员,安置在朝中各个紧要的位置,才稍稍改变了世家出身的官员垄断朝堂的局面。
但之后齐让中毒,一无所知的新帝登上皇位,世家们抓紧了时机,明里暗里地采取了不少动作,奈何齐子元始终坚持现状,不肯擅变,一直不见成效。
眼下的春闱便成了他们难得的机会。
但这些世家大族看起来目的相同、利益相关,实际上盘根错节、各怀鬼胎,光是一个主考的人选,其中就不知掺杂了多少利益纠纷,自是没办法拿到这朝堂上来坦明。
尤其在齐子元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后,更是没人愿意站出来当这只出头鸟。
正好随了齐子元的意。
将阶下的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也没见有人站出来,他又不急不慢地开了口:“朕本来还想参考一下众卿的意见……春闱在即,耽误不得,朕也只能自己决定了。”
沉默了半天的朝臣们终于齐声开口:“臣等谨遵陛下决断!”
“这样的话,那就……由中书侍郎宋清来主持此次春闱,礼部侍郎、吏部侍郎协理,”迎着满殿震惊的目光,齐子元弯了弯眼睛,“众卿不会有异议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明显他并不在意是不是有异议,没等朝臣们做出反应,就径直站起身来,“朕今天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退朝吧。”
齐子元头也不回地出了奉天殿的殿门,隐隐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他在御辇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走吧,别让太傅等太久。”
陈敬有些许迟疑,平日里散了早朝,只要天气允许,齐子元都会在外面转一圈再回去上郑太傅的课——据说是要换换脑子。
今日倒迫不及待起来。
齐子元坐到御辇上,瞧见陈敬的神情,压低声音解释道:“再等一会早朝的消息传出来,今天这课就别想上消停了。”
陈敬眨了眨眼,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太傅他……”齐子元话说了一半,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反正加紧回去就是。”
陈敬虽然依然不太理解,还是立刻应了声:“是。”
如齐子元所料,早朝的消息很快就蔓延开来。
江维桢脚步匆匆,招呼也没打,径直推开了永安殿的门:“阿让!”
齐让正坐在书案前,握着许戎的手纠正他的字,落下最后一笔才抬起头:“不是去太医署抓药?”
“正要去,”江维桢也不多做解释,直接道,“宋清来了。”
齐让波澜不惊的脸上漾出些许困惑:“宋清?”
“说是早朝的时候……”江维桢皱了皱眉,“算了,让他跟你说。”
说完也不等齐让回答,扭头出去请人。
自回皇城那日的早朝之后,齐让几乎再没和朝臣们打过交道。
他虽然另有打算,明面上已经表明了态度——新帝已然登基,在朝的臣子便当效忠新帝。
宋清等人虽有不甘,却也遵他的意思安分了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上门来。
“太上皇,”一进门,宋清便深深施了一礼,“臣贸然求见,还望太上皇恕罪。”
“你既然来了,便是要紧的事儿,”齐让拍了拍许戎,看着他跟着江维桢出了门,才开了口,“早朝怎么了?”
宋清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今日早朝上陛下下旨,要我来主持此次春闱。”
“春闱……”
齐让有一瞬的讶异,回想起前日在茶楼上的对话,又瞬间了然,而后又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感慨。
他闭了闭眼睛,勉强压下这一瞬涌起的诸多情绪,抬眼看向宋清:“你不想,还是不能?”
“臣就是春闱入仕,深知又一个公正严明的主考的重要,又怎会不想,”宋清说着话,挺直了腰身,“至于不能……太上皇知道臣素来狂妄,若是连臣都不能胜任,这满朝上下也没人能当得了这个主考了。”
殿试钦点的状元,博古通今、经明行修,自是该狂妄的。
齐让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宋清一滞:“臣只是……”
“当日新帝登基大典,你在文武百官面前要他彻查我中毒的案子,之后新帝继位后第一次早朝,你当着一众朝臣要他还位于我,先后两次开罪于他,”齐让缓缓开口,“更别提你和一众新臣是我一手擢升,因为新政早成了我的心腹。以上种种,新帝继位后非但不曾打压,甚至又将春闱这么紧要的事交由你来负责,所以你心中难安,是吗?”
宋清深吸一口气,应声:“是。”
“宋清,”齐让看着他,声音轻了几分,“你十年寒窗苦读,入仕之后拒绝世家的拉拢,不遗余力地推行新政是为了什么?”
宋清回视他,毫不犹豫地回道:“自然是为了大梁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苍生。”
“既然这样,”齐让向后半靠在椅上,“现在新帝给了你机会,去做就是了。”
第四十一章
因为赶回的及时,早朝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提前等在仁明殿的郑经耳中,所以除了休息这几日耽误了课业并且忘记了上堂课学的东西惹得一向严谨的郑太傅不满,整堂课也还算上得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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