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衣服四面八方散发出来沐浴乳香。
我意识到我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保姆望过来的惊异眼神也证明的确如此,但禾奚和我相反,他睡得很好,早上吃饱喝好被司机送去上学。
我收拾了下书包,也坐上车去了学校,在教室里我罕见地在课间趴在桌上休息了会,一天争分夺秒睡觉,总算把昨天缺的觉补回来一些。
晚上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出校门,我垂着眼和旁边耷拉着我肩膀的人说着话。临近毕业,我和他都有创业的打算,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划,正说着,我突然听见俏生生的一声呼唤:“储应珣。”
身边的朋友闻言松开了手,和我一起朝前看,视野中我只看见一个身影啪哒啪哒朝我扑过来,身前撞上一股冲力,我向后退一步稳住脚步,下意识伸出手扶住面前人的腰。
我听见自己出奇沙哑的声音:“禾奚?”
禾奚后退一步道:“嗯嗯。”
我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怎么会来?”
我对一个人的外貌不怎么敏感,在看到有众多视线聚集到这边,我才进一步认识到被董事长呵护着长大的人有多吸引人:“我问了保姆,才发现你的学校在我附近,我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碰上你。”
胳膊被人碰了碰,我转过头对上几个朋友的视线,停顿片刻后说:“我弟弟。”
我看出他们的眼神很讶然,我知道,他们都在疑惑我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弟弟,我并不想透露我鸡飞狗跳一团糟的家庭状况,装作没看见,和他们正常道别。
在走向车的时候,我和禾奚保持着四五步路的距离,他似乎有点疑惑,往我这边走近了两步,我见到后又往前走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于是我看见禾奚脸上的神情骤然冷下来,脸色恹恹冷冷的,嘴唇也抿起来,回到家以后换上拖鞋走回二楼,砰一声重重关上门,让我知道他对我的故意疏远很生气。
母亲出差之前三令五申强调,我要拿命供着我这突然多出来的弟弟,倘若她回来知道禾奚被我惹生气,恐怕我要先脱一层皮。
可惜她对我的打骂家常便饭一样多,我已经习惯,我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书本。翻了两页看不下去,在房间待了一阵,我走出房门下楼。
来到二楼某间房前,我伸出手想敲门,手放上去才发现门没关,推一下门就开了。
听到声音,床上的人动了下,被毯子盖住的半张脸很白皙,但最后他没转过身。
我只好好言好语地出声道:“聊一下?”
禾奚没有动,我怕走进去弄脏他的地板,停在门口低声说:“我其实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我这么说,就看到床上的人一下抿起嘴唇,脸颊鼓着,让我想起河豚那种生物。我勾了下唇,后又慢慢敛回去:“你应该听说了我妈是怎么进这个家的,比起我,你应该更不想被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又没这么想,”禾奚总算坐了起来,对我主动找上门解释的态度有些满意,翘起眼睛看我,一脸认真说,“你能来我很高兴。我爸爸很忙,你来了,就能多一个人爱我。”
他说话的表情好可怜,好像得到的爱很少,可我想起生日宴上一堆一堆的礼物,我说:“很多人爱你。”
禾奚摇头道:“他们不爱我,爱的是我的钱和地位。”
真是难得,他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居然还能知道这些。我看着他亮莹莹的黑眼睛,还有隐露在里面的期待,别过头道:“我问了保姆,你学校的确离我很近,以后我如果能早下课就去接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吧。”
我明明说的是留手机号,床上的人却一下拿起枕头从床上下来,很高兴的样子,推挤着我一起上楼。
那晚他既留了手机号,还要跟着我一起睡。我看着他夹住我的双手双腿,慢慢闭上眼睛。
……
我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迫不得已接受我已经进到了禾家的事实。
董事长很忙,一个月二十九天不在家,母亲跟着他到处飞,家里的禾奚好像一下就托付给了我,奇怪的是我没有觉得多烦,我好像对照顾这个人无师自通——给他买衣服,生病给他买药,一下课就去他喜欢的蛋糕店。
禾奚很漂亮,这一点我在无数次来自朋友或者同学的惊艳目光中得知。
后来有人问过我,是不是也因为禾奚的外貌才喜欢他。
我说不是。
在我来禾家的第一天,他就怕我不习惯面对亲戚、怕我饿肚子,主动送饭给我,每天晚上睡觉,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他很高兴我的到来。
在一次连轴转,累得声音哑了的晚上,我一出门就看见他穿着很薄的一件衣服在路边等,手里碰着煨好的暖汤,走上来给我喝。
他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让我哑然无言。
我不自觉眼神追着他,心情跟着他一上一下,聚会都不参加只急着回家,怕他生气。
母亲回家的那天,我正抱着在沙发上睡着的禾奚回楼上睡觉,一边上台阶一边轻声哄他抬手脱衣服。
女人站在门口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我,那时我才慢慢地发现,禾奚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依赖我,而我对禾奚也出乎意料地耐心。
母亲没见过我这个样,我自己也没见过。
而我和禾奚的相处,一过就是一年。
……
就像当初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庆幸母亲再婚,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能适应在禾家的生活一样,我没有想到,我对禾奚的感情会变质。
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那晚我要上课到八点,提前发过消息让禾奚自己先回家。
以往禾奚都会在十分钟内回过消息来说知道了,然后自己乖乖坐车回家,今天我反复看手机,在一小时后才收到禾奚的消息,问我能不能去接他。
我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玻璃窗照出我一秒皱起的眉头。
我的表情无端变得可怕,第一次逃课的记录也是在今晚,我出了校门,开车朝禾奚发来的位置开去。
在路上我几乎要气笑三四回,禾奚还在上高中的年纪,竟然学会和一帮狐朋狗友去酒吧喝酒。
扶着方向盘的手蹦出可怖的青痕,我闭上眼反复呼吸,刚要抽出车钥匙,就从车前挡风玻璃处看见慢吞吞走出来的禾奚。
我无法控制心情,也没有察觉到我在看见有人搂着禾奚时一瞬间极度烦躁的表情,我打开门下车,大步朝那边走去。那几人仰头看向我,哆哆嗦嗦地交出手里的禾奚。
我没有耐心等禾奚晃晃悠悠走,我几乎是强忍着火气,伸出手,将人扛起抱在怀里。
我以为我忍耐力足够好,抱住禾奚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时,脖子上的筋挣了挣,面无表情地抬手拍了下禾奚的屁股。
那把有肉的臀肉被拍得晃了下,我收了力气,大概不疼,可禾奚被吓到似的睁圆眼睛,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朝我看过来,看了好几眼,认清我是谁,又把脑袋趴回我身上。
回到车上,我把软得没有骨头的禾奚放到副驾驶上拉上安全带,反复呼吸调整心情,最后终于能用平和的声音问:“为什么去这种地方,学坏了吗?”
“没有学坏。”
禾奚约莫喝了挺多,眼神潋滟,歪着头看我,磕绊吞吐地说:“同学生日,叫,叫我,我不想扫兴。”
我险些要把手里的方向盘拧断,我扭过头直视着禾奚,脑子里想了一句又一句要教训的话,手却忽然被捉住,于是我的话被打断,视线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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