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正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当期的财经杂志,哑光铜版纸上印刷着当期采访的商业人物,赫然正是谈石集团的现任掌权人谈斯理。谈墨的长相和他酷似,只是少了些许年岁沉淀,多了几分懒散和不羁。
谢迟进门时,眼神瞥见杂志上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忍不住嗤笑:“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得。”
“像只花孔雀。”
他稍一停顿后继续说,身上戾气收敛,望着路饮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或许连谢迟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自从承认路饮长相上那些和他相似的地方,他对待这个可怜的家伙,从此多了点从未有过的怜悯。
路饮放下手中杂志,起身郑重和他道歉,谢迟挥手打断:“不用,那份监控对我有用,你算是帮了我的忙。”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的助理找到小墨,他又给我打了电话。”
路饮点头:“我会和他解释。”
谢迟语气带着揶揄:“虽然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很正常,但是,你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
路饮脸色不变:“谢叔,我们只是朋友。”
谢迟:“他对你好得不正常,真是可惜,毕竟我实在太好奇谈斯理的反应。”
路饮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没说话。
他能频频察觉谈墨的越界,自己同样默许或者纵容他的行为,其实理应阻止这样暧昧的发展,将一切重新拉入正轨,但失而复得后只想永远满足他,有着这样极度矛盾的心理。
被身边人提醒,他重新审视和谈墨的关系。
无法找到答案,顺其自然。
铃声响起,急促万分,宋央一把拿起手机,低头看清来电号码,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露出笑容。
他看一眼四周,起身走到角落接起电话。
但渐渐,他眼底的笑意凝固,不敢置信。
“我在医院。”白时闻粗声粗气地说话,他背趴在病床,身后有医生替他处理狰狞红肿的伤口,因为疼痛而不时倒吸一口气,龇牙咧嘴,“谢迟到底在搞什么,他真的是我舅舅?疯了,路饮一定给他灌了迷魂药。”
宋央面庞扭曲:“你舅舅揍了你?”
白时闻一脸阴霾,几乎呕血:“他算什么舅舅!我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宋央喃喃:“不会真的被他包、养了吧?”
“我怎么知道!可是他以前一直喜欢女人!”白时闻气急败坏地低吼,“真是,我可是他的亲侄子,他居然,该死的,等我以后继……算了,先不聊这个,我得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我外婆,她肯定不会接受自己有个男媳妇。”
宋央强颜欢笑:“我记得你外婆很宠你。”
白时闻说:“除了我那个脑子有病的哥哥,她只有我一个孙子,当然应该宠着我。不过现在他们在国外度假,等着吧,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嘶。”
又一阵疼痛传来,白时闻气得捶床,他不太想再跟宋央提起这件丢脸的事,话题一转:“你来医院看我呗。”
宋央和他承诺:“等我结束这里的事就过来。”
他低头和白时闻说话,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阴影处站着的高大的男人。江泊烟斜靠墙壁,单手插兜,慢慢用脚尖碾过光可鉴人的地面,面无表情地听着。
宋央正准备挂断电话,身后一股劲风忽然袭来,他被江泊烟锁住喉咙,身体被迫向后倾倒,神色瞬间错愕。
“哥?”
江泊烟瞥他一眼:“你和谁在打电话?”
宋央说:“白时闻。”
江泊烟锁喉的力道暗示性得加重,宋央被他勒得难受,不由小幅度挣扎。江泊烟放开他,后退一步,身影重新隐入黑暗,宋央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四周空气开始稀薄,在他如影随形的注视下,紧张得无法呼吸。
或许过了一分钟,江泊烟终于开口,只是声音很冷:“我好像听到了路饮的名字,怎么,这就是他给你的惊喜?”
电话还没挂断,显示正在通话中,白时闻脾气暴躁,一向和江泊烟不合:“我和他打了一架,关你屁事!”
江泊烟的眼尾泛起薄薄的红色,阴鸷的目光死死盯住宋央掌心:“你和谁打架?”
一字一句,努力控制着失控的情绪。
白时闻要脸,在其他男人面前忍着痛,装作不在意地说:“和路饮,你聋了?我把路饮狠狠揍了一顿,那家伙现在不知道躲在哪儿哭,真是没用。”
江泊烟的嘴角抽动,情绪在白时闻滔滔不绝的吹牛中逐渐失控,大约因为气极了,怒极反笑:“刚才听到你在医院?”
宋央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江泊烟忽略他探究的视线,顾自冷笑着往下说:“很好,做为多年的朋友,我会和宋央一起来医院探望你。”
谢迟送路饮出门时告诉他谈墨今晚要和他吃饭,等路饮回到公司处理完后续工作回到家时,谈墨依旧还没回来。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注意到手背处被那壶茶水波及的烫伤,因为几乎无法感觉疼痛而被他忽略。
临睡前路饮往谈墨的手机发了几条讯息,之后关灯睡觉,房门被他虚掩,有风从过道徐徐吹来,将门吹开一道微小缝隙。
不知道谈墨什么时候会回来。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听到有人推门进了房间,紧接着,手电筒的光源打在他薄薄的眼皮,他受伤的左手被宽大的掌心包围,翻来覆去看,大概在上药,他听清了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
萦绕在鼻腔间那股清爽的气息,让他喊出熟悉的名字。
“谈墨。”路饮终于猛地睁眼。
手电筒的光并不足以照亮路饮这间宽敞的卧室,他的眼睛在几秒后适应从四面涌来的黑暗,终于看清了半跪在床边那具压迫感十足的高大身体。
谈墨。
谈墨正在给他处理手背的烫伤,在模模糊糊的黑暗中,他有宽阔的肩膀,工装背心下的身体高大性感。
路饮的手摸到床头柜的灯,将它打开。
他作势要起床,谈墨立即往他腰下塞了只抱枕。
路饮倚靠床背,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眸微眯,看到他脸上那些还未消散的怒气,听他语气阴沉地说:“白时闻,他找你麻烦。”
“我给了他一点教训。”路饮想将手从他掌心抽出,但被谈墨握得很牢,最后任由他这样做,“你不要生气。”
谈墨半跪在床边,语气认真:“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路饮的困意在这一刻彻底消散,静静看了他半晌,突然说:“一点都没变。”
“一点都没变。”他说。
谈墨:“什么?”
路饮眉间的情绪缱绻:“和以前一样甜言蜜语。”
谈墨眯起眼,在回忆中寻找过去的事,他不知道路饮说的是哪件,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甜言蜜语过。可惜路饮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不再解释。
一件很小的小事在此刻突然浮上路饮心头。
其实是件很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午后的阳光洒进教室后排的座位,四岁的路饮正紧绷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坐在座位上一笔一画地给旁边那个趴着睡觉的谈墨写作业。
那时候他们刚上幼儿园,说是家庭作业,其实只是一张天马行空的儿童绘画。但谈墨依旧不爱安静做这些,相比画画,他更喜欢和同龄男生一起去室外的小型足球场上踢足球,他天生运动细胞发达,长得也比路饮要高些。
当路饮为这份给谈墨代写的作业画完最后一笔颜色,盖上画笔的盖子时,谈墨还在呼呼大睡。
不同于路饮那张一看就乖巧漂亮的脸蛋,谈墨的长相已经初见坏男孩雏形,他生着一对英俊的剑眉,鼻梁高挺,脸上虽然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但轮廓立体,是个十足的小帅哥。
“谈墨,你快点儿起来。”路饮忧心忡忡去推他,谈墨个头敦实,他有一点推不动,于是转而去捏他的脸蛋。
这学期开学才七天,但他已经给谈墨写了六天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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