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阿锈说,“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打你。”
“我不走。”
他走了,Beta就会死,他不能走。
现在他失去了贞洁、自由,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一切。失去一条命,又算什么?
阿眠,阿眠,他在黑暗里流泪,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四天之后,阿锈的易感期过去了,他要走了。路清宁死也不愿意走,明明是只软绵绵的龙猫,却固执地像一块铁板。
“我要走了,”阿锈很生气,“至少跟我说说你吧。”
路清宁不说话。
阿锈亲吻他的脸颊,舔舐他的伤痕,“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清宁轻轻道:“我叫路阿狸,如果你会去绿珠湾,告诉我弟弟方眠,我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了,”阿锈的眼眸亮如幽火,“等我。”
他留下背包里的物资,独自离开。这只白狼身手矫健,就算负着伤,也能轻而易举爬上天窗。他走了,路清宁没办法再计算天数了。时昏时醒,不知日夜,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吃点他留下的压缩饼干,然后又睡过去。身上的伤放着不管,他也不再关心自己的身体。
就这么死掉吧,他想,死掉也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谷仓大门终于打开,他以为下一轮惩罚又要开始了。谁知,走进来的竟然是全副武装的阿锈。他的下属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气势汹汹。黑色长靴走到他的面前,阿锈把他扶起来,说:“看,我说过的吧,等我回来。”
外面蓦然响起枪响,枪声震耳欲聋,大地仿佛在震荡。
路清宁怔怔地问:“你做了什么?”
“义父把那个死老头子枪决了。”
阿锈带着他离开谷仓,他看见老商人的尸体横在房子门前,两眼大睁,血丝密布。几个扛着枪抽着烟的反叛军站在一旁嬉笑,还有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老人掐着腰,嘴里叼着雪茄。
“这就是你看中的Omega?”老首领打量了一眼路清宁,说,“眼光不错。之前你大哥鬼迷心窍,让你负伤,是他的错,我已经罚他去西边了,现在我还帮你找回了Omega,不要再闹脾气了,继续为我效命吧。”
“老爹,杀个人就想让我忘记我差点丢了命的事,不太划算吧。”苏锈哼笑,“至少再给我一支五百人的军队。”
“你的胃口太大了,苏锈。”老首领明显有些不满。
苏锈,他叫苏锈?路清宁想起来了,苏锈是反叛军首领的义子,近日来声名鹊起的年轻领袖,也是帝国军的头号通缉犯。
“啊——”
路清宁忽然听见楚忧的尖叫,他猛地挥开苏锈的手,跌跌撞撞跑进房子。客厅里,一个反叛军士兵把楚忧按在桌子上,扒下她的裙子。楚忧竭力反抗,士兵抽出匕首,把她的手钉在桌上。顿时鲜血横流,楚忧流着泪大声尖叫。路清宁想要过去救人,从地上捡起一把铁锹,那士兵不知道他是苏锈的人,抬起枪瞄准路清宁。楚忧大喊:“不要,阿狸快跑!”
枪声响了,路清宁怀里扑进来一个软乎乎的身子,是小云朵紧紧抱着他,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
楚忧呆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
路清宁摸了摸小云朵的后背,湿漉漉一片,抬起手,满手鲜红。
“哥哥,我好疼。”小云朵轻轻说。
路清宁丢了铁锹,慌慌张张按着她的背部,想要止住那汩汩涌出的鲜血,可是没有用,血越流越多,淌了满地。楚忧挣脱反叛军,拔出钉着自己的匕首,连滚带爬地爬过来,抱住小云朵,泪如泉涌。
楚忧哭着说:“宝贝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
“妈妈……我好困……”
小云朵疲惫地眨着眼,脸一偏,软倒在楚忧的怀里。楚忧呆呆抱着她,傻了似的,双眸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苏锈听见枪声赶进来,却见路清宁抱着楚忧和小云朵,无声地哭泣。
人们总是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忍一忍就没事了,事情总会变好的。可有时候,命运只会越来越坏,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路清宁在楼上的房间里找到了衣不蔽体的南珠,二人和楚忧一起安葬了小云朵。反叛军不再来打扰他们,大概是苏锈下的令。南珠拉着路清宁的手说:“你还好吗?你被关进去的时候,我们也被关了,他不让我们去看你。”
楚忧摸了摸他的头发,“阿狸,现在他死了,你能回家了。”
路清宁流着泪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啊,你为什么要道歉呢?”楚忧抱住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好啦,别哭啦,都要回家了,还哭什么呢?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要再和反叛军在一起了,他们是魔鬼。记住,忘记这里的事,回家去,回到你弟弟身边。”
路清宁喉头发哽,说不出话。
南珠道:“帮我们陪陪小云朵吧,她最怕黑了。我们身子脏了,去洗个澡再过来。”
路清宁点点头。
他们一块儿进了浴室,水声淅淅沥沥,路清宁坐在夜色中,独自陪着小云朵隆起的坟包。他们俩洗澡洗了很久,路清宁默默等着,慢慢觉得不对。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路清宁打开门,两具吊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映入眼帘。
出乎意料,路清宁没有尖叫,没有痛哭,只是沉默。悲哀像水泥堵住他的咽喉,他发不出声音。他静默地关上门,采了一株胡姬花,放在小云朵坟前,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房子。反叛军占据了这里,士兵正在喝酒打牌,屋子里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路清宁看见墙角靠着一把步枪,要是阿眠会怎么做呢?他那么勇敢,能一个人打三个混混。一把枪而已,他怎会不敢拿?
路清宁拿起了步枪,拉开保险栓,找到那个打死小云朵的士兵。
所有人都看到,他举起了枪。
老首领从楼上走了下来,大喊:“苏锈的Omega,你干什么?放下枪!”
路清宁充耳不闻,扣动扳机。第一次开枪,他的手握得稳稳的,丝毫没有抖动。鲜血染红视野,士兵缓缓倒下。
其他士兵都呆住了,有人凶神恶煞地举起枪,苏锈的副官莫浩克挡在路清宁面前,说:“他是长官的人,你们不许动!”
士兵们面面相觑,慢慢放下枪。
老首领怒不可遏,举起手枪,“莫浩克,滚开!”
莫浩克为难了,老首领的话他不得不听,只好退下。老首领瞄准路清宁,路清宁没有躲避,更没有求饶,直直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期待着死亡的到来。枪声再次响起,倒下的却不是路清宁,而是那老首领。他笨重的尸体骨碌碌从楼梯上滚下来,麻袋似的落在苏锈脚边。苏锈右手握着发烫的枪,枪口还冒着烟。
屋子里一片寂静,士兵们惊诧地呆在原地。
“你们都看到了,杀死老爹的人是谁?”苏锈眯着眼环顾四周。
他的副官莫浩克大喊:“是帝国军!”
其他人身体一震,恍然顿悟,跟着大喊:“是帝国军!”
苏锈偏过脸颊,黄灿灿的灯光烫过他冷白的轮廓,他炽热的目光流转,投在路清宁身上。
“你愿意留下来吗?”即便知道答案,苏锈依旧问出了个问题。
“我宁愿死。”路清宁说。
苏锈踢了踢老首领的尸体,沉默了半晌,说:“走吧,回家去吧。趁我还没有反悔,离开。”
第34章
路清宁安葬了南珠楚忧,独自走上回家的路。那时节,时局越发动荡,反叛军被苏锈接手,老首领的儿子被屠杀殆尽,各方反叛军首脑和苏锈结盟。而帝国北都,穆静南被佞臣排挤,穆家逐渐退守南都。帝国军和反叛军的斗争中,反叛军的风潮愈演愈烈。战火在各地燃起,有时前方城镇发生暴动,路清宁不得不绕路。盘缠用尽了,也不得不停下脚步给人看病挣钱。有些交通线瘫痪,他只能跟随难民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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