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大手握着他的手换了个位置。
“这个地方对着的是肺,刀刺进去之后会呼吸困难,再严重一点儿就会肺动脉破裂、肺衰竭,最后死亡。”
刀尖在那出虚虚地晃了一圈,然后又换了个位置:
“这个地方正对着的是心脏,捅进去会马上死亡。”
慕嘉年声音缓缓,甚至带着点儿笑在安慰他:“别担心,会很快。”
姜洛洛睁大了眼睛,看着刀尖刺破皮肤,看着小片的鲜血从胸前溢了出来,晕红了胸前的衣服。
他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想要从刀柄抽开,却又被对方的大手钳制着,使不出一点劲儿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掌心的匕首,一点点刺入对方心口。
刀尖捅破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姜洛洛惊悚地睁圆了眼睛,嘴里发出小声的呜咽,眼泪连串从眼眶滚落。
他努力地往后收回手掌,慕嘉年又使劲抓着他的手往里捅。
语气是情人间的呢喃:
“宝宝,我死了,你会不会这么恨我?”
“你会不会,就不讨厌我了?”
姜洛洛被顺着衣服往下流的鲜血吓到魂不守舍,小脸苍白,嘴唇都在哆哆嗦嗦:
“你疯了!”
“你疯了慕嘉年!!”
他猛然收回手,力气太大,匕首抽出来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慕嘉年捂着胸口,姜洛洛连忙跪在地上,捡起来匕首。
“慕嘉年!我要走!”
“你让他们开门!你放我走!!”
鲜血从指缝溢出来,慕嘉年看着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姜洛洛握着匕首,在空气中挥动几下,又对准慕嘉年。
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样对慕嘉年没用。
纤细的手腕反转,匕首对准了姜洛洛自己。
慕嘉年果然变了脸色,目色沉沉,想要夺走威胁他的匕首。
“姜洛洛,你别胡来!”
伸过来的手掌沾满了鲜血,姜洛洛害怕地后退了两步,匕首依旧坚定地对准自己的脖子。
湿漉漉的大眼睛混合着各种情绪,姜洛洛扬起白玉般的下巴,一字一顿:
“别过来!”
“慕嘉年,我要离开!”
“你放我离开!”
因为激动,握着匕首的手掌在脖子上划动了两下。
他皮肤太嫩,上面很快有了条细细的红色血丝,小小的血珠从伤口沁了出来。
慕嘉年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他,举起来自己的双手:
“我不过去!”
他重复着:
“我不过去!你把刀放下!”
握着匕首的人泪眼婆娑,湿漉漉的眼睛异常坚定,恐惧地望着自己。
像是这栋别墅里有什么他怕极了的东西,又像是这栋别墅空气稀少到令人窒息,所以他一秒也不想多待。
慕嘉年鼻腔发酸,一路从喉咙酸到胃里。
可是在今晚之前,他明明那么喜欢这里。
因为讨厌自己,所以连这个家都让他厌恶害怕。
姜洛洛见他不动,牙齿咬着下唇,匕首又更贴近自己的脖颈。
细小血珠争先恐后地从刀刃处冒出来,贴着白皙娇嫩的皮肤滚落。
慕嘉年心疼地拧起眉来,哑着嗓子,“我放你走。”
他看着对方细嫩脖颈上的血痕,连带着心都在滴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冷静到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一字一顿地重复,
“宝宝,我放你走。”
对面的小小身影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被水汽浸湿的眼眸亮了亮,像是困在孤岛的人终于见到海面上飘来一叶小舟。
没有一丝迟疑,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逃离。
慕嘉年喉结下压一瞬,望着那个握着匕首的小小身影。
红艳艳的血丝绕在他的雪白脖颈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副惊慌不安的模样,可怜到了极点。
“疼不疼啊?老公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姜洛洛满脸戒备地看着他,红润的嘴巴抿起来,拒绝道:
“不要。”
他甚至连匕首都不敢放下,软软的声音带着怀疑:
“谁知道你会做什么?谁又知道你要给我用什么药。”
“真怕我一觉醒来,又要被哄着叫你老公。”
慕嘉年喉口发涩,静静的看了对方一秒。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门卫室的电话:“开门。”
“慕总,有个人在门口纠缠着不走,他说要见夫人,我要不要让保安把他带走?”
慕嘉年:“让他进来。”
姜洛洛神情激动,抬腿就要往外走。
慕嘉年叫住了他,“等一等。”
姜洛洛偏过来一点儿身子,看他的目光就像挣脱陷阱的小兽看向布置陷阱的猎人。
又惧又怯,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外面冷,穿件衣服再走。”
姜洛洛闻言,对他笑了笑,轻轻地说:
“慕嘉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觉得最冷吗?”
“不是被你威胁的时候,也不是刚刚躲在灌木丛里,被风吹到浑身凉透的时候。”
“而是不久前,我回忆起来这一切的那刻。”
“以前我只是觉得你恨我,你在报复我。”
“因为我的年幼无知对你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我亏欠你。所以慕嘉年,即使你伤害了我很多次,我也想着算了,毕竟错先在我。”
“而就在不久前,当我回忆起来,你怕我离开给我注射药剂,你欺骗我篡改我的记忆……”
“慕嘉年,你怎么能做到,做完这一切,还能心安理得地和我在一起?你明明那么恨我,还能日日扮演一个爱惨我的样子,扮演一个24孝好老公?”
“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深信不疑你爱我,我信极了你说的每一句话,信极了你没有丝毫破绽的每一个表情,我甚至觉得没有我,你根本活不下去……”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为了骗我,你连自己都骗。”
姜洛洛站在门口,红着眼睛,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回忆起来这一切的时候,我冷到这里冰凉一片,整个人都在发抖。”
“慕嘉年,你真可怕。”
慕嘉年皱着眉否认,对方却连听都不听。
软软的声音消失在门口,连带着整个身影都决绝离去。
整个房间里寂静到可怕,偶尔有鲜血滴到鞋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慕嘉年捂着自己的心口,手指慢慢收紧。
他的梦醒了,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依旧怕自己。
或者说他更怕自己,更讨厌自己。
那些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在他找到回忆的瞬间骤然破碎。
连带着一声声带着撒娇音的“老公”,一齐碎成片被风吹走。
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没留下。
-
慕嘉年到楼下的时候,李川正抱着姜洛洛,拍着他的背。
“不怕洛洛,我带你走!”
李川脱下外套给姜洛洛穿上,一抬头看到慕嘉年。
他就像以前一样,把姜洛洛拉到身后。
“慕嘉年,看到了吗,他全都想起来了。”
“我早就说了,你这种人,连神佛都不会庇佑。!”
“你活该!”
慕嘉年没有说话,他就这样一身单薄,穿着染血的白色衬衫,站在门口。
隔着叫嚣的李川,看向姜洛洛。
画面和包厢里那一幕几乎要相似到重合。
只是这次,他再也没有理由强硬地把人从李川身后牵出来,然后带走。
慕嘉年笑了笑,这抹笑容冲淡了锐利到凌厉的五官轮廓,甚至有些温柔。
他隔着这点儿距离,任由寒风把自己的声音送过去:
“明天就是31号,晚上就要跨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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